邵皇后挪了挪身子,換了個坐姿,笑容差點端不住。
這個丫頭,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
邵皇后深吸了一口氣,笑道:“既然你說那時候你迷糊了,后頭的事情,本宮還是問問旁人吧?”
沈濯眨眨眼:“當然啦!不過歐陽姐姐當時跳下水去救我了,她大約也不太清楚的。娘娘問我冽表姐吧!”
問你表姐?!
那不就等于你一個人說的了?
邵皇后輕輕笑一笑:“來,傳穆小姐。”
沈濯看了看她,不知道咕噥了一句什么,自顧自地坐了回去。
邵皇后的眼神挪開。
嗯,應該是真傻。
穆嬋媛聽見宣召,心花怒放,摁住激動的心情,端足了規矩禮節,疾步走進了偏殿。
富麗堂皇的皇家別院里,到處都是銅錢的味道。
啊,真是好聞啊!
穆嬋媛大禮叩拜:“臣女,戶部郎中穆躍之女,穆氏嬋媛,叩見皇后娘娘,娘娘萬福,萬安。”
甜,不膩;嬌軟,不糯;高聲,不尖細。
倒是一把好嗓子。
邵皇后留神打量穆嬋媛:“平身。”
身段婀娜,卻不妖媚;身材高挑,卻不纖弱;姿勢端莊,卻不呆板。
咦?竟是個少有的好苗子?
“近前,抬頭。”接到邵皇后的示意,老內侍尖聲下令。
穆嬋媛靜靜地往前走了三步,挺直腰背,將臉抬到平視邵皇后的位置,卻依舊垂著眼簾。
不狐媚,不豐碩,不難看。
邵皇后對這張臉簡直滿意極了,笑容不自覺地浮了上來:“穆姐兒多大了?”
穆嬋媛強抑住內心的激動,恭順答道:“臣女今年十六歲。”
邵皇后笑一笑:“可有定親?”
穆嬋媛桃腮一片緋紅,垂首下去,輕輕搖了搖頭,卻沒吭聲。
邵皇后對這種嬌羞更加欣賞,笑道:“來,賜座。”
羅氏在一旁看著,眼神愈冷。
果然,借著自家,攀上了皇后。
沈濯笑瞇瞇地看著,十分高興。
啊啊啊,加油!努力!
親愛的穆大小姐,你可一定要成為皇后最合適的棋子人選啊!
邵皇后這才詢問當時情形。
穆嬋媛口齒清晰,神情鎮定,將當時之事交代清楚:“……臣女當時,因嚇破了膽,所以沒有看住那個侍女。后來臣女去尋了幾位夫人回來,就接到了娘娘的傳召。”
哦,中間竟然還有一段空白。
不過,太醫剛才已經補上了大半。
邵皇后若有所思:“你從何處尋到的幾位夫人?”
她要知道這個穆嬋媛有沒有做別的事情的機會。
穆嬋媛垂眸道:“因前頭安福公主曾經賜告,幾位夫人去了杏園。所以臣女往杏園的方向去,迎面遇到了幾位夫人回來。”
那就是還有一個小小的空檔。
邵皇后點了點頭。
羅氏抬眸看向穆嬋媛,目露疑問。
邵皇后心中一動,問道:“羅夫人有何話說?”
羅氏忙收了驚奇,笑了笑,搖搖頭:“不,沒有。”
邵皇后心頭疑惑頓起,面色不虞。
呀呀,可別,您可一定要對她有絕對良好的印象啊!
沈濯心叫糟糕,忙對羅氏笑道:“娘,你有話就說嘛!皇后娘娘跟前,還有什么藏著掖著的?”
羅氏尷尬地看了她一眼,只得恭敬道:“臣妾剛剛想說,臣妾等人并未去杏園。遇見穆姐兒的那條路,也不是去杏園的路。”
“哦?”邵皇后眉梢一挑,看向穆嬋媛。
壓根就沒想到羅氏竟然在這種事情上還要挑剔自己,穆嬋媛紅了眼圈兒:“臣女不曾說謊!臣女不認得路,還跟宮人打聽來的,她說就是那個方向!”
羅氏更加尷尬,忙道:“臣妾就是這個意思,所以覺得沒什么可說的。穆姐兒也是頭一回來芙蓉園,必定是問的路。她哪里就知道哪兒是杏園了!”
穆嬋媛有些委屈地低了頭。
沈濯深深地看著她,想到了那個去通知朱凜的小廝。
呵呵,竟然還有幫手不成?
沈濯不禁忽然對穆嬋媛產生了濃濃的興味——不僅僅限于將她推給皇后娘娘,讓她取代自己在皇后心中“可利用、可操控”的位置了。
看來,回去要跟隗先生商議一下,這種女人,以及這種女人背后的家庭、靠山,該拿他們怎么辦。
邵皇后和藹可親:“那些都是小事。”
接著鄭重宣布:“沈姐兒,這件事情本宮看明白了。這就是舜華身邊的那個奴婢的錯!竟然讓你受了這么大的委屈!”
沈濯驚訝地看著她:“娘娘,您是說我跟那個奴婢有仇?”
邵皇后被她一句話堵得心口發悶。
穆嬋媛忙回身拉她:“濯姐兒,等娘娘把話說完。”
沈濯更是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她:“穆姐姐,你……”
穆嬋媛心里一陣發虛,眼神不自覺地躲閃:“大殿之上,國母跟前,咱們還是規矩些……”
沈濯的目光更加不可置信,手一抬,一甩,公然摔落了穆嬋媛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兩只手都背到了身后,表情受傷,眼神悲憤。
嗯,應該演到位了吧?
邵皇后挑眉看著這一幕,唇角勾出一抹滿意至極的笑容來,開口道:“要不怎么我剛才說沈姐兒性子太急呢!你看穆姐兒就比你沉穩多了。
“本宮的意思是,那個奴婢妄自揣測主子的心思,又行事惡毒,打死一百回都不冤枉。舜華也是,御下不嚴,加上沒來由地嫉恨你,這是她的不對。”
沈濯帶著一臉不服、倔強,緊緊地閉著嘴,別開臉,等著皇后把話說完。
邵皇后覺得事情就這樣就行了,笑瞇瞇地宣布:“所以,本宮杖斃了那個奴才給你出氣,再讓舜華給你當面賠禮道歉,如何?”
羅氏的聲音幽幽地響了起來:“娘娘,臣妾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邵皇后的表情頓時有些緊繃,卻還得繼續含笑道:“你是當娘的,怎么會不讓你說話呢?說罷。”
羅氏欠身道:“臣妾想請那位女侍前來,當面問一問,她進出芙蓉園,為什么會帶著這樣一個香囊。而且,竟然敢將那種腌臜物件放在大秦嫡公主的手中,轉賜官宦子女。究竟是誰,給她這個天大的膽子。”
羅氏的聲音平和溫柔,極為好聽。
邵皇后卻覺得,無比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