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續又有幾位老人家悄悄告辭回去。盧氏一一送走,就開始張羅著入席:“咱們看戲去吧?”
眾人說說笑笑地在她的安排下去了花廳。
小姐兒們坐不住,不過陪著自家長輩安安生生地聽了半出戲,沈潤就替她們講情:“讓她們去玩吧。涔姐兒不是說愛柳樓已經備了茶點?這時節那半院子柳綠花紅,夠她們玩了。”
景氏看著沈潤周到的樣子,便打趣康氏:“瞅瞅你這兒媳婦,婆家還沒做了主,先來娘家指揮了。”
盧氏嗔了沈潤一眼,笑道:“可不是。我已經慣壞了一半,偏親家也慣著她。”
康氏雙眼一瞇:“她是我嫡子媳婦,自然該做我們家的主。你們家的長子還沒娶妻,自然也該是長姐做主。親家,你這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竟然要跟她生分啊!?”
親家兩個拉著手繃不住又都笑起來。
景氏裝作嘆氣:“唉唉,我好容易挑撥一回是非,還碰上一對兒配合默契的親家。真是背運。”
眾人哈哈大笑。
康氏便笑對沈涔道:“索性我放了你的假。我身邊有老大媳婦呢。你去帶著姐兒們玩吧。”
景氏忙對鴻臚寺正卿趙慎的妻子錢氏,道:“正是呢。讓我閨女也去,好好跟沈大小姐學學怎么討好婆婆!”
錢氏一本正經地點頭,指揮兒媳田瓊璧:“你娘說的極是。快去多討教幾招。我就等著晚上你回去哄我開心了。”
眾人又是一陣笑。
還有人贊嘆:“今兒這是幾家子的好婆婆碰到一處了。”
沈濯只覺得大開眼界。
因為裴姿在她耳邊,正悄悄地告訴她這幾家子背后的各種糾葛:“錢夫人煩她婆婆事事指手畫腳,所以對她婆婆的娘家,也就是孔家從來都沒有好臉色。
“孔家又覺得錢夫人愛財如命,污了他們家姓孔的名聲。
“周氏是庶長媳,自然不被待見,令族姐卻因此背了不少以少凌長的黑鍋。但她婆婆每回出門都變本加厲……”
沈濯好笑,悄悄問她:“郡主娘娘,你就不怕我出去亂說啊?”
裴姿悄聲道:“不怕啊。孟夫人最喜歡聽這些八卦。我跟著她那半年,不曉得聽了多少各家的秘聞。怎么?難道沒告訴你?”
沈濯一臉的大驚失色:“她不喜歡我!”
裴姿掩著嘴笑彎了腰:“有可能!”
正說著,人報說:“清江侯夫人和小姐來了。”
沈濯忙拉著裴姿問:“郡主認得我表姐么?”
裴姿微微蹙眉:“她不愛讀書,我跟她說不來。”
沈濯噗嗤一笑:“不讀書有不讀書的好處。一會兒我告訴你。”
不一時,羅夫人和朱冽匆匆過來。
一看羅夫人的面色,羅氏就覺得不對勁,忙迎了上去:“姐姐。”
羅夫人看著她,眼圈兒就是一紅。
羅氏忙捏了捏她的手。
沈濯也發覺不對,拉住了一臉氣憤的朱冽:“別鬧,先給老人家拜壽。”
母女兩個去晏老夫人跟前周旋。
晏老夫人一看羅夫人和朱冽的表情就知道不對頭,溫言笑道:“你們來瞧我,我就知足了。快去跟你妹妹一處坐著看看戲,聊聊天。好生松泛一日。”
羅夫人的眼圈兒又是一紅,忙低頭答應,勉強笑道:“您老壽誕,我也只能磕個頭了。”又叫朱冽行禮。
因這是沈濯的族祖母,朱冽的大禮行得極痛快。
盧夫人忙笑著在一旁,將母女兩個扶起來:“可真多禮了。”
羅氏忙拉了羅夫人走開。
晏老夫人和盧氏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過年時說起的羅夫人對沈涔極口稱贊的事情。
按說,今天是個最合適相看的日子,只是不知道朱凜來沒來。
盧氏又回頭去找沈涔。卻見她小姐妹早已出了花廳,然而沈濯正拉著朱冽往外走,心里微安罷了,急不得的事情。
沈濯和朱冽迎面就看見裴姿站在門口,顯然是在等沈濯。
而沈溪則甜甜地笑著跟她說話。
裴姿皺起的雙眉已經可以夾死蒼蠅了,見沈濯過來,忙道:“三小姐,你姐姐過來了。正好,咱們一處走。”
沈溪身子一震,回頭一眼看見沈濯似笑非笑高高挑起的娥眉,勉強笑著找了個借口:“黃姐姐她們還等我,我先走了。”轉身就跑了。
算你識相。沈濯冷笑。
裴姿顧不上朱冽,先跟沈濯抱怨:“你家這個妹妹,真是膩煩死我了。她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厚臉皮?”
朱冽插嘴:“我都是直接罵跑。不然她能黏你一整天!”
裴姿皺眉:“真夠討厭的。”
朱冽無比同意:“特別討厭。”
沈濯在一邊,吃吃地笑:“你們倆很有共同語言嘛!”
裴姿朱冽頓時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沈濯一手挽著裴姿,一手挽著朱冽,笑著岔開話題:“姨夫和表兄表弟他們都來了么?”
紅云寺后,朱冽對沈濯從來沒有半個字隱瞞,聞言立即變了氣憤:“還說呢!我娘差點兒讓我爹把我哥打死!”
裴姿眨了眨眼,不作聲。
沈濯一看她的神情,莫名想起了孟夫人。
嗯,這是虛心靜氣聽八卦的節奏啊!
沈濯輕輕地捏了捏朱冽:“出什么事兒了?”
朱冽無視她的暗示,哼了一聲,四外看了看,壓低聲音:“前兒我娘不是跟游夫人聊得極好么?今兒一早跟我爹便說漏了嘴,說是跟七姨媽私下里說,看著你們令族親涔小姐跟歐陽家這回下場考試的小郎君蠻合適。
“說今兒來宴席上,必要看看還有沒有合適的小娘子,想要說給我哥哥。我哥哥就急了,殺死不肯來。
“我娘氣得掀了桌子,說他也不照照鏡子,來晏老夫人壽宴的小娘子都是各家的珍寶,她想求個媳婦回去,怕還得哀告人家才行。我哥哥還挑三揀四起來……”
朱冽說得面不改色,沈濯和裴姿聽得津津有味。
三個未嫁的小姑娘,在這件事上,竟是一個含羞帶怯的都沒有。
裴姿更忍不住悄聲議論:“前兒聽我爹爹說,你哥哥現在索性不讀書,鬧著要出去專心練武呢?”
朱冽:“可不是!胡鬧么!他不讀書,光練把式,難道就能當得了將軍了?回頭兵書都看不懂!”
裴姿:“我爹也說,他再這樣荒廢下去,你們家兩代就要敗落了……”
沈濯扶額:“郡主娘娘,你爹要是聽見你把這話對面說給了我表姐,怕不得你今兒晚上又要抄書了!”
裴姿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