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揚已經伸長了脖子在等了。
北渚先生入京他早就得到了消息,但是隗粲予禁止他去沈府拜訪,只讓他等著。
可是已經等了半個月了,還是沒有等到任何消息。
章揚急得在院子里團團亂轉。
恰逢章娥回家通報消息,見他一臉煩躁,不由問道:“哥哥怎么了?”
“你休管。你已經十余日沒回來,佟家有什么動靜?”章揚不耐煩得很。
章娥的表情僵了一僵,又忙擠出笑容來:“江南那邊幾個大織廠不是進京投標么?錢都存在了大通。如今錢莊生意好得不得了。佟大老爺高興壞了,昨日又在京里買了一處宅院,已經開始令人修整。哦,哥哥,他還說,要送給我一個小宅子……”
章揚冷笑一聲:“自作孽,不可活!”
章娥一滯,忙問:“哥哥,可是殿下要對佟家下手了?”
章揚的眼睛瞇了起來:“你這么緊張做什么?”
“呃,我就是問問,若是殿下已經有了計劃,我好推波助瀾,或者,提前墊話,好回家來啊!”章娥的笑容十分勉強。
章揚懷疑地上下打量她一番。原本想要告訴她北渚先生進京和侍郎府接下來的計劃,此刻忽然改了主意,只道:“衛王已經成親,遷出宮外。聽說,皇后娘娘已經通知了二公主,令她得空把三殿下的東西收拾收拾,搬進新府邸。
“我看,你也準備著吧。一旦翼王府的牌匾掛上,二公主想必就該替我討個名分了。到時候你跟著我一起搬進翼王府。其他的事情,等殿下回來再說。”
三皇子又不在京,自己去翼王府做什么,守著空宅子數樹葉么?
章娥搪塞道:“倒也不急。先前我旁敲側擊多方打探,佟小姐也不肯吐露他家究竟收買了殿下身邊的哪一個。這次佟大老爺十分得意,倒是露了兩分口風。我再等一等,把這個人究竟是誰套問出來,等殿下回來時,也好讓他安心處理大事。”
章揚皺起了眉頭:“此事有這么難么?”
“佟家顯然是花了大價錢,此人的身份十分保密。前次在觀音庵見到三皇子一事后,我才算是徹底得了她家的信任。但也是因為那件事,佟家冒出來不同的聲音。有人說未必一定要保三皇子。我花了好大力氣,才將佟大老爺那個打算投靠太子的念頭打消掉……”章娥竭力地解釋。
“佟家有過那個心思?你為何之前沒告訴過我?”章揚打斷了她的話,臉上不信任的神情更加明顯。
章娥垂下了眼簾,細密的睫毛瑟瑟發抖,整個人顯得嬌怯又膽小:“我怕哥哥責備我辦事不力……”
看著一向自信鎮定的妹子竟有了這樣軟弱的時刻,章揚心里又軟了下來,口氣也沒有那么生硬了:“阿娥,咱們原本也沒想讓你去影響佟家什么。你只需要把佟家的消息傳回來就好。我們只需要情報,不需要佟家。”
最后這一句卻是隗粲予的話,章揚一時沒忍住說了出來。
章娥的肩頭微微一顫,忙抬起頭來,綻出笑容:“是。我知道了。哥哥放心,我會盡快打探到佟家的眼線究竟是誰,然后就回來。”
說完,隨口說了一句“外頭丫頭該催了”,匆匆離開。
章揚站在天井里,看著她嫻熟地邁上馬車,心情有些復雜。
曾幾何時,自己對妹妹也這樣小心提防起來?
名利,真的會改變人么?
連自己,也不能免俗?
章揚搔首長嘆。
沈信言回到家中,到處尋人:“北渚和隗先生呢?”
沈濯聽說,好奇地找了他去:“爹爹找他們作甚?這兩個人天天滿京城地逛,誰知道這會子去哪兒了。”
沈信言沉默了一會兒,搖搖頭,擺手令沈濯出去。
他這明顯是有大心事的樣子,沈濯怎么可能乖乖走開,遂走去他身邊給他捏肩:“爹爹,你怎么了?”
沈信言苦笑了一下,拉了女兒的手,指指面前座椅讓她坐下,方嘆道:“匹夫無罪,懷璧自罪。北渚先生在咱們家的事情泄露了出去。
“二皇子當朝喝問我,限我明日持生財新政上殿,否則便讓我辭去戶部侍郎之職。
“剛從宮里出來,又被半路截去了宋相那里,被人圍著責問我,如何吃獨食。”
沈濯大皺其眉:“什么叫吃獨食?是說您請到了北渚先生沒跟他們共享么?”
共享二字用的有深意,沈信言愣一愣,點頭嘆息:“可不是。就連宋相,一向鎮定若斯的人,我在他眼神中都瞧見了貪念。”
沈濯嘲諷一笑:“捐軀報君恩,未報軀猶在。眼底無多情,君恩誠可待。”
沈信言驚奇地看著女兒:“你做的?”
沈濯胡謅:“北渚先生做的。”
沈信言咂摸此詩味道,嘆息更甚:“宋相讓我晚間帶北渚先生前去他府中赴宴。”
“那爹爹有沒有求助他生財新政之事?”沈濯反問。
“我說了。可宋相道,他見我朝上答應,還以為我已經有萬全計策。”沈信言越發灰心起來。
“爹爹,你覺得左藏案,究竟是何人所為?”沈濯忽然提出了一個沈信言意想不到的問題。
沈信言愕然:“怎么這個時候想起這個?”
“那個新政,爹爹可以把前陣子隗先生做出來的那個小冊子交上去。但前提是,左藏從此以后是安全的。否則,百姓不相信朝廷能安全保住他們的錢,他們怎么會信任那個東西呢?”
“這……”
沈信言陷入沉思。
“此事我與北渚先生、隗先生和孟夫人說起過了。”沈濯看著沈信言的樣子,下定決心要讓他從對大秦朝廷美好的幻想中醒過來。
沈信言抬頭看她。
“我們的結論是:沒有人能只手遮天,單獨策劃這件事。哪怕是陛下自己,都做不到。因為這十年間,戶部侍郎也許沒換人,但是相關的各色人等,不知道換了多少。沒有人能收買所有的這些人,而且,還能令他們沉默到如今。”
沈濯神情清冷。
沈信言細想此話,忽然合上雙眼,將臉扭到一邊,痛心疾首,失望難過:“別說了。”
“爹爹,這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從第一個伸手的人開始,大家就都停不下來了。如此而已。”
沈濯不想讓他掩耳盜鈴。
沈濯說:“那就是個臟透了的貪腐窩子。都殺了,沒一個冤枉的。拿多,拿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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