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絀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秦三那小混球,賊也賊、滑也滑、不要臉也真能豁得出去了,但論到心狠手辣,論到濫殺無辜,你便把我祖墳都鏟了,我還是那句話:老子不信!”
曲好歌捻須沉吟,想了一會兒,方道:“他姐姐是個極有心機的人,你看他如何?”
彭絀哼了一聲,斜他一眼:“就覺得你兒子好,就覺得讓你兒子著迷的女子就是狐貍精,所以二公主那樣深宮中艱難求生、還得護著弟弟的女子,有些心機就是錯了?我告訴你,他姐姐把他護的太過周全,那孩子看著是個聰明蛋,其實就是個傻子!”
說著,一指只敢站在旁邊當泥塑的彭吉:“瞧見我們家這個傻兒子了沒有?跟他差不多傻。”
彭吉一臉無辜。然而又立即點頭如搗蒜:“我們倆半斤八兩。”
——老爹可是為了救秦三!
曲好歌默然下去,過了一會兒,又點點頭:“那個兆字四十八號,加派人手保護,送入京城吧。”
彭絀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捶著桌子大喊:“知道他在撒謊你還送他入京!”
“你那心愛的秦三爺肯定能活下來。到時候京里對質,多有趣。”曲好歌輕描淡寫。
“那若是秦三還沒進京,那廝先被滅口了呢?”彭絀氣得都要跳到桌子上去了。
曲好歌好笑地看著他,搖著手里的折扇:“一向仙風道骨的彭伯爺,怎么這些年閑得,竟憊懶成了這幅模樣?”
頓一頓,開口截住彭絀幾乎要上天的發飆:“照你所說,陛下心里非常有這個兒子。那這個言之鑿鑿污蔑他心愛兒子的人,陛下會輕易讓他被人殺了么?你也太小看如今在朝的圣天子了。”
彭絀一愣,愣愣地重又坐了下來。
兩個人正對坐商議,外頭守衛進來,低聲稟報:“抓了一個奸細,身手極好,辯稱是自己人。”
彭、曲二人對視一眼,令押進來。
須臾,五花大綁的簡伯被推搡了進來,一看兩人,眼睛大亮,跟見到親人一般,痛快地往大帳的地上雙膝一跪:“簡大見過二位伯爺。”
簡大?
這名字怎么有點兒耳熟……
曲好歌皺起了眉頭。
“小的原先是老清江侯爺的親衛。”簡伯看著曲好歌,笑得合不攏嘴。
曲好歌恍然大悟:“你們一行十八個人,你最小。簡大是他們的玩笑話——你怎么……你是跟著沈家的車隊來隴右的?!”
不愧是大秦朝最聰明的將軍之一,腦子稍微一繞,就想到了簡伯的來歷。
簡伯痛快地答是,又笑道:“小的還知道一些消息,原本也沒機會跟二位伯爺稟報。這一時疏忽被抓了來,倒好了。”
彭吉多乖覺的人,忙上前去給簡伯松了繩子。
簡伯倒是十分門兒清的規矩,叉手道謝,卻一步都不上前,直接欠身說正題:“小的被清江侯小姐送給了沈小姐為奴。如今是沈小姐的下屬。因翼王出事,沈小姐急了,令我出馬打探情況。機緣巧合,倒是真知道了一些事……”
真真假假含糊過了前情,簡伯鄭重把秦煐在合川被截殺的事情說了,又低聲把沈濯已經令人把他們“意外”抓住的兩個活口丟給了建明帝派來尋找沈濯和秦煐的侍衛的事也說了。
猶豫片刻,把聲音壓得再低些,道:“另外,郢川伯族里,跟凈之小姐有些舊怨,就怕會牽扯到翼王身上……”小心地暗示了一下。
彭絀皺了皺眉便想到了,眉一挑,順口道:“這沈家二房還真是不肯消停啊……”
見曲好歌和簡伯都看他,索性把前頭剛下船就遇見沈簪的事情也告訴了出來,又長吁短嘆:“那次的事情我和翼王都寫了密信給陛下。結果兩個信使都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曲好歌沉吟不語。
他在心里將這些瑣事一一排了出來,發現,似是于大局并無影響,便擱在了一邊:“罷了,這是人家的家務事……”
簡伯有些急。
看來,有些話不說明白了是真不行!
可是,畢竟是沈家的私事……
彭絀看著他一臉的糾結,心中一動,笑著試探道:“你們小姐現在哪里?你要不要把沈簪的事情告訴她一聲?”
簡伯怔了怔,大喜,忙求懇道:“小人正要上稟二位伯爺,是不是能讓小人……”
彭絀不等他說完便揮袖:“安貞親自送他出去,給他塊牌子,別回頭再讓人逮住了!”
簡伯兔子一般便躥了出去,彭吉險些便連蹤影都看不見了。
曲好歌又好氣又好笑:“你還真當那沈凈之是回事兒了?小姑娘家家的……這必是去問他們家那個跟來的卞山隗生了。”
“拉倒吧!若那小姑娘真是個棒槌,秦三那樣眼高于頂的人,他姐姐那樣會審時度勢的人,北渚隗生那樣根骨清奇的人,會都不約而同地看上了她?
“朱閔那家伙看起來傻瓜一個,其實心里有數著呢!他爹一共也沒給他留下幾個有本事的人,簡大這種的,會輕易送給了那小姑娘當下人?”
彭絀哼了一聲,有些嫌棄地看著曲好歌,“就算是你,不也是不肯跟著外頭那些蠢貨稱呼沈氏女,而是索性叫了一個還沒及笄的小姑娘的表字?”
曲好歌擺擺手不吭聲了。
他心里當然知道這個沈氏女沈凈之的本事!他甚至知道算計他兒子的,有可能不是臨波公主本人,而是沈凈之主使。
但他始終覺得無法置信。
除了本朝太祖,這世上還真有生而知之的人不成?
尤其還是個女子……
曲好歌心中輕輕一動。
要不要,賭一把?
岷山里。
風色哭得既痛且恨。
他們多么艱難才越過了數百里岷山,結果呢?不過是貪圖了一碗清湯蔥花湯餅,竟然就撂下了一位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秦煐的臉色黑得鍋底一樣。
“殿下,咱們往哪里去?咱們已經露了相……去洮州的路只怕也阻住了……”僅剩的護衛一臉茫然絕望。
既然發現了自己果然活著,那就必定會從幾個方向堵死自己。
洪和、岷縣、武州,甚至往回走——
都不行了。
“老子可是剛訂了親,媳婦還沒娶到手,老天肯定不能絕我!”
秦煐低下了頭,緊緊地咬著牙。
風色神情一動,連忙抬手胡亂地擦了淚:“殿下,咱們吃湯餅時,屬下好似聽見有人在嚷嚷,說您遇難之前,王妃,出京游歷?還說是要來西北,去洮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