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彌回來的時候,手里卻還拿著一封朝廷的邸報,滿面怪異。
沈訥滿心歡喜地上前把大紅喜帖給他看了,告訴了他是沈信昭有了歸宿。
施彌笑了笑,卻把邸報遞給了沈信成:“我現在有點兒擔心這件事傳到翼王耳朵里后,他會急躁。”
沈信成愣了愣,仔細看去,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臨波公主月底大婚?!”
“……太后病重。陛下急令欽天監挑選吉日,遂定在了月底。公主府匆匆修繕完畢,后半邊園林極為潦草。琴氏與曲追入宮覲見太后,出宮后立即擬喜帖、采買婚事用具,并外定喜宴若干。
“禮部侍郎現為譙國公舒,領旨意后先入宮看望太后,聽聞回府后痛哭不已。
“皇后與太子、衛王聞此事均極安靜。
“召南大長公主、老喻王、甘棠長公主等人均入宮探望,回府后諱莫如深,甘棠長公主小恙。
“吾兒,太后傳信孟夫人,欲見你一面,你愿回京否?”
窗外是喜氣洋洋的雞飛狗跳。
沈濯卻覺得屋里地上的冷氣泛了上來。
她記得阿伯說過,太后是兩年后才會……
可為什么壞消息來得這樣快?
所以,是河州案吧?
是大慈恩寺的湛心大師的跟隨者,鬧了一個大大的河州案出來,所以皇帝和太后母子不相安了罷……
想到太后一臉慈和地拉著她的手說:“實在不想嫁,哀家來給你想辦法。”沈濯兩只手捏著父親的信,呆呆地坐在炕桌邊,眼中的淚愣愣地掉了下來。
玲瓏有些慌,想說話,卻被凈瓶用眼神止住。
“我要回京。”沈濯擦了一把淚,張口便道。
說完這話,沈濯的心立刻便安定下來,吸吸鼻子,再擦一把淚,開始條理分明地安排:“我們都走。典哥和驤兒都跟我回京,公冶平這邊晚些時候我去問問公冶伯伯的意思。令人給隗先生留話,凡事就照我們商量好的辦……”
遠在西番境內的秦也在最快的時間里得到了姐姐即將大婚的消息。
風色跟著他一起發呆:“這當不當正不正的,二公主怎么這樣急急慌慌地就嫁了?難道不等三爺回去背她上轎么?”
秦拿著消息的手漸漸指節發白:“皇祖母……”
眾人跟著色變。
太后從去年年底就斷斷續續地病,難道是……
老太太想看著心愛的孫女終身落定再閉眼?
“殿下,我們……”風色有些發急。
宮中十八年,如果沒有老太后有意無意的照拂,秦姐弟二人今日究竟是何種生活境地,無人能知。
而臨波和秦,都是絕對知恩圖報的孝順孩子。
“我們繼續往前,再推進二百里就能看見邏些城了。皇祖母不會愿意讓我在這個時候功虧一簣的。”秦出奇地冷靜,頓一頓,面現溫暖,“凈之會回去的。”
她會去替我送姐姐出嫁,送祖母上山。
風色和太淵對視一眼,輕輕松了口氣。
只要秦自己不因此急躁犯錯,那西番境內,還沒人能奈何得了他們。
“傳信回去,請姐姐安心出嫁,等我回去拿上兩串子邏些城的蜜蠟朝珠,給她補添妝!”
秦拍一拍身邊的馬脖子,自己走到一塊空地上,不顧地上的冰雪,朝著大秦長安的方向,單膝跪倒,朗聲道:“請信使上稟我大秦皇帝陛下并太后娘娘:不肖子孫秦,忝居親王,頑劣縱肆,今堪知上進,誓死捍衛我大秦皇室聲名!如今西番皇城近在眼前,我必要破城伐罪,以雪恥報仇,耀我大秦赫赫軍威!”
全軍都聽見了秦這一番話,不由得跟著低沉地“吼”了一聲!
秦朝著長安方向痛痛快快地磕了三個響頭,嘩啦站起,命信使:“就這樣回報。一字不用改。若是大總管允許,你就直接回京,當著陛下和太后娘娘的面兒說。”
信使只覺得渾身熱血沸騰,大聲答是,立即上馬,疾馳而去。
秦深吸一口氣,看了看遠處的雪原,還有身邊這一支彪悍的精騎,咧開嘴,燦然一笑:“我大話已經說出去了,給我姐姐出嫁添妝的東西,一般二般可拿不出手。你們,可得好生幫著爺點兒!”
眾人哈哈大笑,豪情滿胸,紛紛翻身上馬,高聲怪叫,呼嘯而去,直奔邏些城!
彭絀則拿著消息興沖沖地來給曲好歌道喜:“你那傻兒子要娶媳婦了,你這老家伙竟不在家。哈哈,恭喜恭喜。”
“喜什么喜?這分明是給太后沖喜。”曲好歌神情淡漠,甚至還有一絲不悅。
彭絀收了笑容,嘆口氣,勸道:“太后這是好意。她老人家若是撐得住,必定會等到咱們大捷,給你升個官兒,順便給你兒子個好聽的職銜,然后再讓公主出嫁。
“如今非要趕在臘月前把公主倉促嫁了,這是老人家怕自己挺不過年去,耽擱了兩個孩子。可見太后是真疼二公主。這跟沖喜是兩碼事,你以后可別瞎說。”
曲好歌哪里還不明白這個?只是終究獨子娶妻,自己卻無法親眼見證,心頭還是有些不舒服。
但再想想妻子的信中說那傻小子已經開心得天天傻笑了,只得苦笑著搖搖頭。
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
“翼王沒鬧著要回京吧?”
“那小子現在估計惱得要死,就恨西番鬧這一場事,害得他既不能送胞姐出嫁,恐怕也趕不及送太后最后一程。我怕現在拉都拉不住他,回頭真血洗了邏些城……”
“洗就洗了。多少年沒打一回了,讓他們也知道知道什么叫疼。”
“北蠻那邊……”
“估計就這一兩天了。馮毅那邊已經開始跟北蠻動手,關內道那邊的消息,靈州左近也發現了北蠻斥候。我看,時機差不多了。”
“下一批糧草什么時候到?”
“京里發生這么大的事,不論陛下和沈信言開不開口,沈凈之都會趕回去的。我估摸著,她回京之前,一定會把最大的這批糧草送到咱們手里。”
“沈凈之不放心公冶釋么?”
“呵呵,跟她爹一樣,操心的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