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波太能干了。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從她還在宮里時,眾人皆知這一條,所以都在有意無意地壓制她。
等她一出大明宮,恰似鷹隼試翼,又如游魚入海,公主府的一切對她來說都只是淡淡的一兩句話就能全然解決。
更何況這個時候,詹坎已經滿面欣慰地領了公主府的長史之職。主仆相得,如臂使指。就連曲追也不得不說如今的公主府根本就似是臨波公主已經調理了十年一般。
所以回門次日,從壽春宮才一回來,臨波公主立即給另外三位新嫁娘和沈濯送帖子,請她們來公主府一聚。
這次聚會是以打趣裴姿開場的。
“我昨兒晚上在壽春宮住了一宿,才知道,敢情太后娘娘當初只是替她的侄孫和外孫求娶淑女,怎么怎么,就把你也給嫁掉了?當時太后娘娘是怎么想起來要見邱杲的?你快給我們說實話才罷!”
已嫁為人婦的臨波笑吟吟地看著鎮定自若的裴姿,越發覺得有趣。
沈濯坐在一邊眨了眨眼,道:“說實話,旨意下來時我也嚇了一跳。當時太后娘娘說要見見我族兄和表哥,我還當是給我面子。敢情這中間還有曲折不成?”
“我娘一直不同意。說我們家那位公爹大人做事太油滑,怕萬一以后哪件事上一念之差,我可就難做人了。但是我爹爹和外祖父都看著邱呆子人不錯。所以才借機求了求林嬤嬤,請太后給掌掌眼。”
裴姿倒是落落大方。
眾人輕笑起來:“若說你這才算是先斬后奏了吧?”
裴姿這樣大方,臨波也便就再打趣兩句收住,款款地笑著,轉謝沈濯:“這一次我們的婚事,聽說全賴你張羅。”
沈濯如今堂而皇之地往后躲:“表嫂,公主又要給我出難題了。表嫂救我。”
臨波扶著額苦笑:“我是真心謝你,你這孩子,又多心。”
裴姿卻與歐陽試梅對視一眼,各自都帶了三分警惕,一個對沈濯道:“公主雖嫁了人,可還是翼王的親姐姐,又怎么會難為你?你別胡思亂想。”
一個卻對臨波道:“公主不要怪她。如今滿京城流傳未來的翼王妃是個智多星,有事沒事都托去沈宅找她。她也是怕了。”
“都有誰去找她?”臨波擰起了眉頭。
沈濯縮在裴姿身后,也苦起了臉:“真跟我打過交道的人,也沒誰敢去。去找我的都是些倒三不著兩的。其中最莫名其妙的,就是刑部侍郎家的那個秦辭,竟然讓我去幫她爹斷刑部積年的舊案!你說她是不是吃飽了撐的?”
眾人莞爾。
“她兄弟跟李禮關系最好。李家跟清江侯府議親,雖然磕磕絆絆,但終歸大家都沒撕破臉。結果你回來了,冽姐兒進了趟宮,她的親事就定給了甘棠長公主府。李家心里不舒服。她這些年又頂著才女的名頭,她娘動不動就宣揚她秀外慧中、聰穎出眾。幾下里加起來,她對你生了不忿之心,能理解。你別搭理她就好。”
臨波公主輕描淡寫,
“只是這么個人,都敢來找你的麻煩。看來秦侍郎最近的眼神兒不大好,也不太管家。這事兒你別管了。”
朱冽聽見又跟自己有關,下意識地眼巴巴地看向沈濯。
“你還看我?你如今有丈夫有公爹有這樣的姑表姐,你看我干嘛?該跟誰哭去跟誰哭啊!”沈濯簡直哭笑不得。
朱冽眨了眨眼:“我哭啥?我是想問,這件事上,我再去打李禮一頓管用不?”
“回家問你丈夫去!”沈濯表示貨已售出,不再負責任何維修工作。
臨波公主也若有所悟,含笑頷首道:“我也想差了。這件事,原該讓柳籬去找李禮談一談。”
至于秦家……
秦家原不至于為了這件事就公然跟沈家作對。
多年的老刑部、老油條,刑部的萬年老二秦倚桐,不應該是這種鼠目寸光、沖動魯莽的人。
所以,這又是什么人授意的?
“三爺在西北打生打死,朝上卻總有人想要背后捅他的刀子。凈之這件事不該告訴臨波,應該直接讓你爹爹跟陛下當笑話說去聽聽。”北渚先生心里十分不高興。
沈濯笑了笑,轉向父親:“爹爹知道秦侍郎是誰的門下?”
沈信言凝神細想:“你剛才說那秦家女挑釁你,是因為她兄弟與李禮交好?我怎么恍惚記得,他們那一群人,關系都不錯?李禮最要好的,卻是周小郡王和翼王?”
沈濯笑了起來:“我也是這么想,所以才覺得疑惑。然而臨波的反應,似乎又不太清楚秦和李禮、周謇也關系不錯的事情。看來,往日里那一群少年郎的‘要好’,也沒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好就是。”
“李禮性子單純,最欽佩周謇,最羨慕三爺。若說秦家忽然冒出來替他打抱不平,卻不該找凈之下手才對。可見這不過是個幌子,目的還是沖著尚書和三爺來的。”
北渚先生認為這仍舊是家里大人之間的朝爭。
“倒也未必。先前我聽表姐說過一回,那李禮耳根子軟,極易受人挑唆。前兒就是有人告訴他,臨波和曲追的婚事是我設計的,所以他才在外頭對我有了些微詞,也因此被冽表姐揍了一頓。
“這一回事情落在了他自己身上,估摸著是會更委屈一些。若是這個時候,身邊的好兄弟里,恰巧有那個居心叵測的,挑唆著他跟秦家姐弟訴苦先生,爹爹,你們猜他會怎么做?”
沈濯笑瞇瞇的,但話里話外,很有一種想要一把坑死這個耳根子軟到家的李禮的架勢。
“他大約還會覺得這是解開尷尬局面、不打不相識的佳話吧?”沈信言明白了過來,忍不住笑著調侃。
北渚先生卻緊緊地皺起了眉:“太府寺少卿李弗諼乃是個盡人皆知的聰明人,這些年來穩穩當當、低調得令所有人都看不到。賜衣、左藏案夠大了,正卿汪鳴和另一位少卿一頭栽進去都沒出來。唯有他,干干凈凈全身而退這樣的人,如何能教養出來這么沒出息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