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說這么多的原因,是你身上好歹流著一半吉家的血脈。看在先吉妃娘娘的份兒上,我就不照死里折騰你了。我想欺負人,有的是手段。就算是太子知道了,我也保證他不會說出半個不字。
“你若是識時務,不胡鬧。不愿意嫁給孫內率也由你。明年開春,新科進士里頭挑個會好生待你的,太子可以親自給你做媒。
“若是不愿意陪著那樣的人熬資歷,京中勛貴一大把,公侯家的嫡子攀不上,得寵的庶子總是能去當個正房太太的。
“可是,那有一個前提,你得懂事兒,不能給太子添亂。”
沈濯努力了最后一把,看向吉家老太太,“老夫人是明人,我就不說暗話了。佟大小姐之前算計過太子和我很多回。而我擠死了大通錢莊。這就算是扯平了。我以后都不會再提起。誰家年輕人還沒個氣盛的時候呢?
“可若是她非要一條路走到黑,那就別怪我不講情面了。畢竟我那正經的婆母,太子的嫡親阿娘,跟佟家大太太,甚至跟您,是有一份恩怨的。我們不提,是我們寬容,不是我們傻。”
吉家老太太肩膀輕輕一抖。
“你還敢威脅我外祖母?你,你以下犯上!”佟靜姝慌亂至極,口不擇言。
她已經看出來了,吉家老太太對這個清清淡淡說話的沈氏女,越來越敬畏,越來越恐懼。
“誰以下犯上?”秦煐的聲音突兀響起。
房里的眾人都忙站了起來行禮。又驚又喜的佟靜姝也趕緊翻身爬起來,慌手慌腳地理了理頭發,又將身上的內衣衣衫弄得更加凌亂一些,甚至露出了半邊肩膀出來。
秦煐緊緊皺著眉頭,雙手背在身后,看著一地蹲身下去的人。
他在找沈濯。
悄悄地回到春安殿,打算運動一下就睡覺時,卻發現被運動對象不見了。
一問才知道柳林軒鬧了這么一出。
耿姑姑讓他等著,可他也累了一天,腦袋幾乎要炸掉,心心念念就想著跟沈濯斗斗嘴斗斗手斗斗腳地緩解一下,哪里肯等?
抬腳走過來,正聽見沈濯說話的最后一句,他的嘴角剛剛勾起,佟靜姝那句“以下犯上”就重又令他沉下了臉。
這種口水官司,他在昭陽殿里見多了,皇后和梅妃來來回回地找魚妃麻煩時,一場架能吵一兩個時辰。
他現在疲乏得很,可沒那個耐心等著沈濯在這兒耗。
“凈之。”秦煐找到了沈濯,過去伸手把她拉了起來,“累不累?”
沈濯假笑。
這個話可不能答。
說累了,是明著給吉家老太太沒臉說不累,那她今兒晚上可就別想睡了
“太子回來了?快來見見,這位就是吉家老夫人。”沈濯直接把最難搞的皮球踢到了秦煐腳下。
秦煐牽著她的手沒有松開,冷淡地看向已經熱淚盈眶的吉家老太太:“我聽說,老夫人入京后見不著我和姐姐,就去遞帖子求見皇后,后來又去見我父皇,得了三品誥命。這真是可喜可賀。”
吉家老太太滿心的熱火被一盆冷水澆熄,不由得鼻酸著低頭掉淚,偏又還同時顫顫巍巍地屈膝,哽咽著問安:“吉門史氏,見過太子殿下。”
秦煐被沈濯狠狠地捏了捏手,才側了側身,勉強點頭:“外祖母好。”
“太子表哥!”佟靜姝嬌滴滴的聲音不合時宜地強行插入。
秦煐的眉心第三次擰成了疙瘩,伸出一根食指,遠遠地指著床上衣衫不整的佟靜姝,回頭卻去問吉家老太太:“我是皇子,在宮城長大,直到今日才初次見到外祖母。我聽說這位佟大小姐卻是自幼在老夫人膝下承歡,連貼身侍婢都是老夫人相贈。
“怎么老夫人就教出這么一個禮義廉恥都不懂的姑娘家么?明知道我要進來,也明知道我身邊跟著的除了內官還有侍衛,她是手斷了么?那衣裳怎么就不能穿好呢?這么香肩半露的,是打算著給誰看的?”
秦煐的毒舌功能啟用,火力全開。
沈濯左看右看,樂得清閑,閉緊了嘴巴看熱鬧。
吉家老太太這才回頭看見佟靜姝呆滯了的模樣,失望之余,變成了嫌惡:“回太子的話,靜姐兒自從來了京城,很是交了幾個壞朋友。如今的心性已經與在江南時大不相同。老身若早知道她是這個做派,無論如何也不會帶她來東宮。”
“我剛才還聽見,她在跟太子妃頂嘴?”秦煐瞇了瞇眼,哼道:“如今這天下的女子們,除了宮里病倒的皇后娘娘,便以我這太妃為首。佟氏出言不遜,以下犯上,實在罪不容恕。
“老夫人,我給您留面子,畢竟是您跟前長大的。這個女人不是該為她父親守孝么?那就去歸海庵守著去吧。三年后出庵,若是性子改好了,太子妃自會給她尋個好歸宿。”
歸海庵
吸人精魄的歸海庵
吉家老太太只覺得心頭刺痛,氣悶難忍,直緩了許久,才道:“歸海庵多是犯錯的婦人,老身只怕靜姐兒進去,耳濡目染了更多害人手段”
“我不去!我不去!”佟靜姝終于回過神來,連聲尖叫著,從床上連滾帶爬下來,就想往秦煐身上撲。
旁邊的嬤嬤丫頭卻沒有一個是吃素的,一邊一個便死死地鉗制住了她。
“老夫人也瞧見了”秦煐淡淡地對吉家老太太說話,卻被佟靜姝永無停止的尖叫干擾,不由得瞪了那些丫頭們一眼:“吵死了!”
唐嬤嬤眼疾手快,趁著佟靜姝張嘴的工夫,一團帕子塞了進去。
“老夫人也看見了,佟氏并不適合呆在寬縱的地方。規矩這種東西,不是一天能學到的,也不是誰都教得出來的。耿姑姑在壽春宮調教小宮女的時候,那些人都謙卑守禮,有自知之明。
“可佟氏生來就被人教壞了,自私自利、自高自大,百無是處卻目空一切。這種性子,京城附近我所知道的,也就是歸海庵能管教一二了。”
秦煐說話毫不客氣。
吉家老太太只得垂眸稱是,卻一眼看見了秦煐和沈濯交握的雙手,眼神凝住。
所以,京城傳說,太子只娶太子妃一人,絕無納妾心思的傳說,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