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顧驁的屢次拒絕,蘇澤天猶然不氣餒。
她一咬牙把馬風從屋里趕出去,然后也不等顧驁反應,連忙強吻了他。
可惜她技術不行,只堅持幾秒就演不下去了,氣喘吁吁地問:“那我跟你處對象,好不好?我不是隨便的女人,原先沒讓男人親過。你不信的話,考試之前哪天你覺得合適……可以證明我是清白女生。
顧同學!我是真心的,我已經調查過了,你家在錢塘,家長好像是國企干部,這也不辱沒我門楣了。你也別看不起我,我也是大城市插隊來的,家里長輩也多少都讀過書……”
顧驁怕被陷害,連女生的舌頭都沒品味,就連忙一把將她推開:“蘇同學!請你自重!這不是談對象就能解決的問題!你要是再亂來,我就嚷了啊!”
蘇澤天的表情,終于化作了滿腔悲憤。
她從來沒遇到過向男知青求助被拒絕。
“你這人怎么這樣!來不及看的書借我看看,你又不會少塊肉!我都肯每天給你送飯照顧你起居、還肯跟你談對象!嗚嗚嗚……”
顧驁不想事情鬧大,才勉為其難地說:
“借不借是我的自由,憑什么跟你解釋?行,看在你誠意的份上,我讓你死個明白:首先,你是不是要在本省考試?其次,你是不是也報了理科?”
蘇澤天頹廢地想了想,委屈地說:“是……”
“那就行了,走吧。”顧驁二話不說,把對方推出門外。
蘇澤天腦子里卻不住地回憶顧驁的話,站在門外遲遲不肯走。
半晌之后,她才悲憤地確認道:“你是怕本省的理科考生里,再有人成績超過你?連一個人都不行么?呵呵,你是想上清華北大,而且還想挑最值錢的專業?”
顧驁冷冷地說:“這是我的私事。”
蘇澤天卻頭撞南墻還不死心:“那你等著!我在馬山還有個插隊的遠房表弟——而且他報的是文科,絕對不會跟你沖突!我帶他一起來你這兒看書、只看數學一門,不帶走,這總行了吧?你不會連一個物理化學秘笈都沒看過的競爭對手都怕吧!”
顧驁不由有些好笑:“你腦子壞掉了吧?我連用‘一起看書’換取跟美女談對象都沒興趣。你指望找個沒利益沖突的男人,我就肯了?男人來找我的多了去了,200塊一套我都沒出手呢。”
蘇澤天也意識到自己是被氣得思維有些混亂,連忙補救:“我看你思想覺悟這么差,政治成績肯定不怎么樣吧!估計也就是個只懂數理化的白專壞蛋!
我那表弟是馬鋼中學的語文老師,偶爾也兼教政治。他來蹭書,還能同時幫你補政治呢!物質方面該給你的我一分不少!這總行了吧?”
蘇澤天把話說到這種程度,顧驁真的是被對方的鍥而不舍震驚了。
尼瑪為了一套武林秘籍,至于么?
不過聽對方說能幫他補習政治,倒是可以考慮……
事實上,到了考前最后半個月,顧驁的數理化英早就復習得滾瓜爛熟了。他每天所有的時間,都花在死記硬背的政治上,想臨考突擊一把。
前世理科生的生涯,讓他完全沒學過政治,更不了解這個時代的政治考試口徑。
“隨便吧,不過我把話放在這兒了——借書歸借書,我還是不會因此要挾你談對象的。”
這是大實話。
顧驁可是15歲就要上大學的人,所以現在認識的女生都沒有利用價值——他不是針對誰,而是所有女同學,在他眼里統統都算老女人。
等過幾年在大學里認識學妹了,再考慮這方面的問題吧。
蘇澤天表情數變,終于確認顧驁真的不是好色之徒,這才嘆息著離開了。
第二天傍晚,蘇澤天竟然就回來了,還帶了個17歲的男生,名叫嚴平。
這也夠神速的了。
馬山雖然也在徽省的長江以南部分,但到宣州也有80公里路呢,竟然一天就趕過來了。
顧驁本來聽蘇澤天說她表弟是馬鋼中學的老師,還以為年紀挺大了,至少也得跟蘇澤天那樣20出頭。
仔細問了一下,才知道是那種全程趕上了小學五年制、初高中都兩年制速成出來的,而且高中畢業后立刻就留校。
顧驁不得不感慨十年不可描述期間,跳級生真是多。
嚴平是當了一年中學老師的人,察言觀色的能力自然不差。他立刻就看出顧驁有質疑他水平的想法,連忙解釋:
“顧同學,你別看我年紀不大,語文跟政治水平絕對好的!我家好幾代都是讀書人,我爸我爺爺都是作家。要不是大躍進的時候我爸被內調到徽省文聯工作,我現在還在滬江呢。”
聽說對方是那種作協/文聯一類的文學世家出身,顧驁的質疑也消散了一些。
而且也只有省作協那些人,才偏科那么厲害。文科牛逼之余,數學屁都不懂——如果是文理兼通的世家,也就犯不著求到顧驁這里借秘笈了。
“那就別愣著了,一起復習吧。”顧驁看對方誠意到了這個份上,不再多說什么,當下就邀請對方姐弟進屋。
蘇澤天卻說:“你這兒還得用煤油燈,多不方便。還是跟我們去鎮上吧——我找姑父單位開了介紹信,可以住鎮上的招待所,有點燈有熱水。我請你們住上十幾天,安安心心住到高考為止!一日三餐也包了!”
顧驁看對方挺會辦事的,又多了兩分好感。
當下他帶著馬風,拿上所有的學習資料,一起下山去住招待所。
重新住上有明亮臺燈的房間,那種學習氛圍真是完全不一樣了。連精神狀態都好了很多。
馬風也非常識趣,知道自己是跟著大佬蹭來的好處,很上道地表示蘇/嚴姐弟只用出介紹信,至于吃住的錢財花銷算在他頭上。
這是馬風跟對方之間的私交,顧驁也不插嘴,任由他們分贓。
有了深諳時代政策脈搏的指點者后,顧驁的復習效果顯然又提升了不少。
徽省因為經濟孱弱,地方財政也窮。政府公辦的中學普遍不咋滴。反而是馬山鋼鐵廠這種大國企出錢辦的子弟中學,教學質量堪比省重點中學。
嚴平在馬鋼中學教過一年文科,給顧驁輔導自然是綽綽有余。
此后數日,一切都很順利。
不過流言蜚語和嫉妒,卻是更加甚囂塵上。
又有別的女知青找顧驁借書,結果人都找不到。
撲了空之后,也不知如何鉆營打聽,眼巴巴趕到鎮上的招待所,同樣想用談對象作為條件,跟顧驁交換秘笈。
她們毫無疑問被拒絕了。
只可惜,有了蘇澤天的事兒在先,顧驁的拒絕在外人看來就有些變味。
那些惱羞成怒的女知青,紛紛傳說他是住招待所里、跟附近的“縣花”搞流氓。
連帶著花了錢都買不到秘笈的男知青,也紛紛鬧到公社樞機那邊,告發顧驁的種種不檢點行為。
盡管顧驁清清白白、根本就沒跟蘇澤天睡一間房間過——這一點有開房時的住宿登記可以為他作證。
但所有的一切,在洶涌的嫉妒大潮面前,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距離考試還有一周的時候,獨山公社知青辦主任徐金輝,就帶了幾個干事,還有些維持秩序的民兵、告發的苦主,下山來到鎮上,暗暗圍住了招待所的前后幾個門。
然后徐主任親自進去跟招待所的服務員交涉,查問顧驁的房號。
幾分鐘后,顧驁的房間門就被敲響了。
顧驁大大方方去開門,不過擋著沒讓外人進。
“徐主任?您怎么來了。”
顧驁的表現還算有禮貌。
在地方上,公社的樞機就相當于后世的鄉長,所以不可能隨便有點什么群眾鬧事就讓樞機親自出馬處理。
諸位看官也千萬別覺得“顧驁輕松干死過一個鄉級干部”,就不拿鄉長當官看了。
當初的王平山之所以什么都自己抓,無非因為他管的只是一個鄉級編制的國營茶場,手下只有近千號知青,沒有土著農民。
而真正扮演鄉長角色的公社樞機,手下不僅要管上千知青,還有幾萬農民呢。他們的公務要忙得多,手下自然也有一堆副鄉級干部分攤——
這個徐主任,就是副鄉級的,分管獨山公社的知青和教育工作。到時候顧驁高考考完,也得徐主任簽政審的字,算是有點實權的。
徐金輝往里瞅了幾眼,看到桌上整整齊齊擺著書,而且屋里只有男生,沒有女人,臉色稍微好看了些。
他清了清嗓子:“顧驁,你到我們公社也不到半年,我知道你現在是一心要高考考出好成績,不上工不回村這些,我也不管你了。
但是有不少同志舉報你白專,思想覺悟也不好。不但不肯互相幫助,還拿學習材料要挾女同志!這個是非常惡劣的!我知道你是有幾本很有用的白專書,就不能拿出來大家共同進步么?”
顧驁顯然不可能在這個問題上讓步,不過他也不想平白無故得罪人。
畢竟這個徐主任不比王平山,本身沒聽說什么以權謀私的劣跡。
顧驁想了想,便把徐金輝讓進了屋里,然后把門關上。
“書記,你也看到了,我不是沒跟人分享復習材料,這不已經有4個同學共同學習了么?書就那么幾本,時間也緊張,不能再分享了,那也是沒辦法的。至于我滯留在招待所,無非是這里有電燈熱水。”
“那你也不能沒有集體意識!”徐金輝打著官腔。
顧驁拍著對方的后背,用商量的口氣說:“這樣吧,我給您看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