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么徐主任,就請您看看,這個列表上的片子,如果能免費引進,內容上是否能過審呢。”
跟徐凌談好初步的模式框架后,顧驁立刻拿出一張單子,
都是下午剛剛跟蕭穗基于“哪些片子最符合《清明上河圖》式價值模式、在曰本人眼里不值錢不好賣、但卻很適合中國人看熱鬧看西洋鏡”這個評判標準,所選出來的潛力片子。
這些片子,有很多都是歷史上從未引進到中國的。所以完全是顧驁根據原則分析的,而不是照抄歷史上的記錄——
比如歷史上,其實今年滬江廠會引進曰本名片《望鄉》,那是一部反映曰本歷史上的“維新初年大量女支女為國下南洋賣YIN”問題的嚴肅電影。該片逼格挺高,拿過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提名和柏林電影節金熊獎提名。
但這種片子進入國內后,票房上卻遠遠不如《追捕》這種熱鬧的片子,連零頭都趕不上——國內誰在乎世紀初那些曰本女人的受苦和心路歷程啊?國內吃苦吃得還不夠么?
想看吃苦和落后,看身邊人就行了。掏錢進電影院看曰本片,人民看的就是“摩天大樓、新干線、私人飛機、資本家的豪車,各種現代化大場面”。
而一旦電影拿了大獎提名,買斷版權的時候反而更貴,相當于是拿顧驁的錢去為曰本人的情懷買單了,不劃算。
最終,顧驁這份列表上,只有《遠山的呼喚》這些能打打“高倉健新作”噱頭把人民騙進電影院的流量貨、以及更多史上名不見經傳的都市黑邦警匪片,量大管飽就行。
最多再加上《伊豆舞女》這些曰本方面注定會白送版權的老片子。
徐凌看了一眼列表,對顧驁的審美微微有些不適——這個時代的國營電影廠,制片主任們都還是有點藝術情操的,所以也不懂如何評價商業片。
所以顧驁和蕭穗下午總結出來的那一套選片心法,徐凌其實是不知道的,也不會贊同。
這并不奇怪,畢竟蕭穗也算后世知名的、能駕馭那個時代商業化寫作脈搏的名作家了,這種嗅覺,是她與生俱來的天賦。
又因為提前遇到了顧驁、有了需求,所以把她的職業敏感激發了出來。
換言之,顧驁能得到蕭穗的合作點化,其實是非常幸運的。
要不然,后世蕭穗的也不可能被張一謀、馮曉剛等一批大導演追著掏高價改編成劇本了。
徐凌扶了一下眼鏡,為難地說:“這些片子,都不是什么評價口碑高的——這兒有30幾個名字了吧?你胃口這么大,準備都拿下?”
“當然不是都拿下——只是希望您先費神,看一下能不能過審。我到時候可能從30部候選里談56部回來,其他都是備選項,免得曰本人卡我們脖子。”
顧驁禮貌地請求。
如今請曰本片商談一次,成本和調度的需求可不小。能在國內先實錘的不確定因素,一定要在國內實錘了。
幸好徐凌也多半看過廠里的樣片,知道大部分都問題不大,就回答說:“給我們兩三天時間,我讓審核部的同事幫忙一起再看一遍。”
“行,那我們靜候佳音。”
當晚的酒席,賓主盡歡,既然要徐凌和審核部的同事加三天班、再預審一下(雖然不是什么很累的工作,只是坐在那里看三天電影),顧驁自然要表示一下。
送錢是不行的,會犯錯誤,茅臺軟中華就沒事兒了。有伊拉克帶回來的高檔進口玫瑰精油,給徐主任的夫人送兩瓶,其他女同志也送一瓶,立刻就擺平了他們。
當然,蘇萍也幫了忙,更得送。除了精油,顧驁甚至還送了一塊伊拉克帶回來的駝絨圍巾(駱駝絨的,不是羊駝絨。)
與此同時,顧驁自己也緊鑼密鼓地同期進行另一邊的準備:比如,把侯賽因將軍給他的東西套現、然后正式委托林國棟幫他注冊空殼公司……
他先重新跑回香江,把徐凌這邊談妥的意向和合作模式大致說了一下讓林國棟想想該怎么操作業務資質方面的掛靠。
與此同時,顧驁聯絡了據說和侯賽因總統有千絲萬縷關系的“巴比倫文化保護基金會”,然后一名專員就跑來香江,找到了顧驁。
表示“您手上的某一枚金幣可能是亞述帝國時期的文物,雖然侯賽因總統出于私人友誼送給了您,但為了保護伊拉克的古文化,希望顧先生能夠割愛別帶出伊拉克境內”。
顧驁在手續完備、前因后果交涉取證周全的前提下,拿了對方20萬美元,然后就把一枚亞述帝國時期的金幣還給了伊拉克人。
這個數字,其實本來是可以顧驁隨便開的,估計只要不超過50萬美元,對方那個文物保護基金會都會認——畢竟能拿出這種東西的,都是總統先生的朋友么。
不過顧驁也知道不能太囂張的道理。如今全球文物價格整體低迷,顧驁也不想頂著歷史成交價的記錄收錢。
20萬美元么,按照黑市匯率算回人民幣也才“一百多萬”,聽起來沒那么拉仇恨。再多一些的話,別人轉述起來就是“幾百萬”,太顯眼了。
何況哪怕只是為了演一演,也要體現這里面的“友情價”:人侯賽因總統是白送你的,現在為了保護文物才贖回,你好意思完全公事公辦?
顧驁需要的只是一筆啟動資金,而如今到處都是發財機會,夠他的生意規劃所需就行,沒必要在一開始就吃相太難看。
20萬美元到賬后,顧驁立刻把林國棟給他注冊的空殼公司份額認繳完畢。
(注:比如想成立一家新公司、最低注冊資本50萬港幣,但并不是規定要在公司注冊的時候就繳清全部認繳出資額。這里面各國各地區根據法律不同,有一年認繳期、兩年認繳期的。
所以顧驁讓林國棟先注冊公司,而他自己只是先“認繳”,過一段時間才實際把錢給到位,是沒有問題的。很多生意大的人,資金周轉緊張,都是這么干的。)
第一家新公司名字都很隨便,顧驁出資了8萬美元,林國棟出了2萬,顧驁占股80,讓林國棟當董事和法定代表人。(顧驁是內地人,不方便出面,也不符合國內政策,只能偷偷當股東)
在顧驁的打算里,這種倒騰版權的代理公司,壽命完全可以很短,也不存在品牌和商譽。干完幾票之后就散貨清算都沒問題,純粹一項目公司。
至于允許林國棟入資20,也是沒辦法的——首先很多法務細節顧驁需要林律師的人幫忙操辦,其次顧驁自己沒資質,所有有經營門檻的生意,都是問林國棟那兒掛靠借來的資質。以如今雙方的實力對比,對方肯只入20,已經是看在顧驁的潛力、以及他認識侯賽因總統的份兒上了。
以后等顧驁實力強勁了,也找到合適的代理人了,自然會成立新公司、讓心腹當法定代表人。
驗資手續完成后,林國棟還派了個談判助手協助顧驁,是個挺懂曰本相關法律、也稍微會幾句日語的年輕律師,名叫賀子強。
總交易額才1020萬美元份額的生意,還不配讓林國棟親自來談。
香江這邊的準備工作也完成后,顧驁一行就可以正式出發去曰本了——包處長那邊,給他弄了半年內多次往返的商務簽證,什么時候啟程都可以。
去東京的飛機,自然是從滬江起飛的。如今的錢塘還是小地方,可沒有直飛東京的航班。
所以臨行前,蕭穗肯定是要來送他的。
顧驁在買機票的時候,蕭穗就提醒他:“你這樣直接去不會太倉促?你是打的買到片源后貼廣告分攤成本的主意吧?不先把國內的廣告主談妥,真的沒問題?”
顧驁安慰道“如今都八月了,再不去,萬一暑假里搞不定呢。再說,你要相信目前曰本進口電影的貼片廣告很容易賣。
我們先抓住賣方市場,回來再根據片子類型找廣告主,豈不對癥下藥?還是那句話,寧可跟中國人多談五句,換取跟曰本人少談一句——跟曰本談判成本太高了,出國還不方便。
再說了,我目前出國的借口,可是為一機部外事局賣國企的專利技術授權,這事兒是拖不得的,再晚曰本人沒耐心,說不定購買意愿就弱了呢。談版權代理只是咱的私活。”
蕭穗沒有再勸:“你有這個信心,那就最好。我相信你的判斷。”
顧驁帶著當翻譯的學弟楊信,以及香江律師賀子強,登上了飛往東京的航班。
馬風和其他人暫時還沒這個資格,只能繼續在國內等消息、干些苦活累活。
不過馬風注定是個能折騰的,他才不會讓自己閑著呢。
自從上次顧驁帶他一起請客吃飯、跟徐凌混了個臉熟。這幾天馬風就潛移默化跟徐凌套交情、禮尚往來、還賣弄自己和顧驁的交情、顯示“西子外語社”的實力。
只因為那天馬風注意到:徐凌手上握著的,就有幾百部小眾的外國電影待審片源,都還沒翻譯過呢。
倒騰版權的大錢,由顧哥去賺,他馬風只要賺點翻譯的辛苦錢就行了。
當初靠自己老爹在省里文聯的關系、拉錢塘電影制片廠這種小廠的翻譯單子,拼死拼活也沒拉到五部。
如今有徐凌這種大腿,至少二十倍的生意就擺在面前,馬風怎么可能放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