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上歇息不過一會兒,門外就傳來了女孩子清脆的說話聲。
“夏兒、秋兒,你們怎么手腳這么慢呀,你們都在這里,難不成只有春兒一個在里面伺候小姐?”
舒嫣華聽到冬兒的聲音,不自覺的笑了笑,這個丫頭一向潑辣,但對她很忠心,什么事都是站在她的立場為她考慮,有時候潑辣起來,對舒妍玉也不會客氣。
就像舒妍玉要她站在梅樹下給她作畫,只有冬兒出聲反駁她,差點讓舒妍玉下不來臺。可惜舒妍玉可能是謹記梅氏的教導,不僅對她禮讓萬分,就連對她身邊的大丫環也忍讓一二,竟然沒有發作冬兒。
這對于一個侯府嫡小姐來說,簡直讓人匪夷所思。不過好處也是大大的,至少舒妍玉賺足了禮讓姐姐、體諒下人忠心為主的好名聲。
“小冬兒,你快點進去吧。我剛剛看到春兒把藥端進了小姐房里,可能小姐已經喝了藥了,等著用早飯呢。”
秋兒一邊與夏兒翻著被褥,一邊催著冬兒。
“啊,那我快點,小姐等著吃早飯呢。”
這句話說完最后一個字,冬兒已經進了舒嫣華的房間。
她先把食盒放在酸枝木雕流云圓桌上,然后一眼就看見笑盈盈的看著她的小姐,她快步過去施了禮,擔憂的看著少女,心疼的埋怨:“小姐,早跟你說了不要答應二小姐,你看,現在身子不舒服,遭罪的還是你自己呢。”
“小冬兒!你怎么能這樣跟小姐說話呢!還編排上了二小姐!”春兒在旁臉色不虞的呵斥冬兒。
冬兒微挑了眉,毫不害怕,立即就嗆聲:“我哪里說錯了,要不是二小姐,我們小姐用得著遭這樣的罪?”
“你......”春兒被冬兒氣得半死。
舒嫣華幽幽的看了一眼春兒,開了口:“好了,冬兒也只是擔憂我才會這樣的。冬兒,快點擺膳吧,我肚子餓了。”
反正冬兒這樣的性子在侯府都安然無恙的跟著她到了謝家,如此又何必壓抑她的本性。再說了,重來一遍,她可不是為了當鵪鶉的。
“瞧我,都忘了小姐肯定餓了。”冬兒立即把春兒撇在了一旁,她手腳利索的給舒嫣華在床上放好一張小幾案,把她拿回來的膳食一一擺在幾案上,嘴里喋喋不休:“小姐,如今天冷,您還是待在床上吧,用完了早飯接著休息一會兒。昨晚您都沒怎么好好休息呢。”
舒嫣華看著快要化身奶嬤嬤第二的冬兒,心里一暖,在她的服侍下用完了早飯。
整個過程,春兒根本插不上手。她也不惱,沒有跟冬兒別矛頭的意思,只是靜靜的給四周的碳盆里添了碳,還在角落里加了一盆水,而后就拿著繡架給小姐縫制中衣。
舒嫣華用了早膳,漱了口,正準備躺下歇息一二,畢竟她身子現在還是有點虛弱,她要爭取早日養好身子。
“大少爺,您來了。”
門外是夏兒和秋兒請安的聲音。
輕微的腳步聲清晰的傳進了舒嫣華的耳中。
舒嫣華竟有些近鄉情怯的感覺。直到一個人的身影映入她的眼里。
淚珠不聽話的簌簌而落,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卻顧不得這么多,直起身就向著來人張開手,飛撲而去。
舒鴻煊被妹妹的動作嚇了一跳,他一個箭步就沖上前,張開雙手接著妹妹,接著就感到頸窩處濕濕的。
他還來不及說什么,就先抱著妹妹回到床上,用被褥把她裹住,才輕柔的拍了拍妹妹的腦袋,心疼的問道:“怎么啦這是?受委屈了?”
舒嫣華在他懷里蹭了蹭,蹭干凈了眼淚,抬起頭細細打量著她的哥哥。
少年白皙的臉龐,流露出溫文爾雅的清雋,劍眉英挺,一雙迷人的桃花眼里是讓人看不懂的深邃幽暗,鼻子高挺又圓潤,嘴角噙著一抹笑容,不過十五歲的年紀,卻身姿高挑,一身月白色銀絲暗紋團花長袍,披著青蓮絨的灰鼠斗篷,更加襯得他豐神俊朗。
哥哥師從當世大儒周先生,去年秋闈考取了舉人第一的功名,取得解元,京城眾人還猜測他今年必定會參加春闈。可她知道,周大儒當他半子,事事為他考慮,擔憂他過早踏入官場不好,于是囑咐他三年后再考。同時,周大儒還是一個相當開明的人,叫哥哥多多結識有才華之人,也教導他切記不可輕視任何人。
三年后,哥哥以會試第一的成績進入殿試,結果陛下贊他有狀元之才,卻又覺得以哥哥的容貌理應成為探花。
最后陛下欽賜狀元,哥哥成為了大夏朝最年輕的三元及第,侯府自這一刻開始,正式進入位高權重之人的眼中,而這一切,全都是哥哥帶來的。
她的哥哥還是一個極少從心底尊重女子的人,他時常說“當今之世,女子不易”,他希望自己所嫁之人一生只有她一個妻子,同時,哥哥也是這樣要求自己的。
他與大嫂琴瑟和鳴,恩愛非常,無論從身還是心,都屬于大嫂一個人,大嫂不知道羨煞了京城多少閨秀。
這么好的哥哥,這么努力的振興侯府門楣的哥哥,換來的卻是侯府的當家人恨不得他去死。
想到這里,眼里又心疼的沁出了淚珠,她趕緊用手抹掉,揚起一抹陽光般燦爛的笑容,輕快道:“哥哥,見到你真好!”
舒嫣華剛剛的動作不僅嚇了舒鴻煊一跳,也嚇到了還留在房間里的春兒和冬兒。舒嫣華現在有千言萬語想跟哥哥說,揮手讓春兒兩人退了下去。
舒鴻煊坐在床邊,聽到妹妹孩子氣的話,有些好笑,但看到她蒼白的臉色卻更是心疼。
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感覺到溫暖的氣息,才抓起妹妹的雙手,感受到她手里的冰涼,蹙了蹙眉,將她雙手放進被褥里,給她掖了掖被子,才帶著一絲不贊同的目光看向妹妹,訓誡她:
“華娘,你啊,什么時候才能懂事點。身子是你自己的,你自己都不愛惜,指望別人愛惜嗎?你看看,自己不舒坦,心疼的是我,什么時候你才能讓我放心。”
說是這樣說,無論妹妹多懂事,他也不會放心的,他看著她從小小的一團長成現在的少女,他幾乎把她當女兒一樣寵著,他又怎樣舍得她受苦呢。
舒嫣華俏皮的吐了吐舌,雙手從被褥里拿出來,抓著哥哥的搖了搖撒嬌:“哥哥,我知錯了,我以后會懂事的,不會再讓你擔心的。”
舒鴻煊無奈的看了她一眼,把她的手又到進被子里,才用“剛說了會懂事,不讓我擔心,現在又把手取出來,不知道自己正生病嗎”的表情看她。
舒嫣華立即對著哥哥乖巧一笑。
舒鴻煊心里軟成一灘水。
兩兄妹說著話,舒嫣華心里感嘆:原來哥哥一直都對梅氏抱有警惕,別人指的是誰,她清楚,可是,她們兄妹最大的敵人卻不是梅氏呀…
她該怎么跟哥哥說,賦予了他們兄妹一半血緣的人,才是最想他們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