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八角亭里,兩人坐在亭中對弈。
捻起白子的手指厚實,指腹一層厚厚的繭子,手指上細紋過多,一看就是一雙已經上了年紀的手。
這雙手放子的速度卻非常快,幾乎是黑子剛剛放下,白子就隨之而來。
待一顆白子放下,一只瑩潤修長、指甲剪的干干凈凈,透著粉色潤澤的手指,也輕輕的放下一顆黑子。
雙方你來我往,過了半響,白子剛剛被人拿起,須臾又丟回了棋盒里。
一個醇厚爽朗的聲音響起,“后生可畏呀!”
接著,另一個清越的聲音響起,“是老師未盡全力而已。”
棋盤上白子與黑子緊咬不舍,雙方互有攻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咋一細看,根本看不出白子的疲態。
然而如果有棋道高手在這里,就能看出,黑子已經將白子包圍,唯一給白子留的生路,還是黑子特地放行,以便請君入甕的。
“哈,你老師我像是那種一盤棋都輸不起的人嗎?”
男人站起身,攏了攏身上披著的鴉青緙絲貂皮披風,往亭子外走去。
“贏就是贏,輸就是輸,天下這么大,誰能保證自己一生無輸呢?”男子爽朗的聲音中滿含一種豪邁,“而且,輸給了自己的弟子,這難道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嗎?”
“這就說明,我這個做老師的傾囊相授,你這個做弟子的勤奮好學。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這是對每個教書育人的先生來說,最值得高興的事,當浮一大白,當浮一大白!”
跟在男人身后的少年笑了笑,“老師,世上除了‘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之外,還有一句話,叫做‘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走在前面的男人停在一株梅樹下,低頭嗅了嗅梅花的香味。
于寒風中競相開放的紅梅,綻放的動人心魄,白皙的皮膚在紅粉的花朵印襯下,有一種儒雅的美,可男子身材高大,體格強健,又隱含著一種力量美,鴉青色的披風在虬勁的梅樹下隨風微微鼓蕩飄揚,此樹、此花、此人,皆可入畫,美不勝收。
男子對弟子剛剛那句話不以為意,“教會了徒弟就餓死了師傅,那只能說明,師傅學藝不精,教無可教,連后進的徒弟也比不上,如此,只能說活該。”
聲音依然爽朗,然而卻隱隱含著一種譏諷,一種輕蔑,對那些收了弟子卻不認真教導,還留了幾手,以防被弟子超越的先生滿是不屑。
舒鴻煊再度笑了笑,笑容里滿是欽佩和仰慕,他的老師就是如此心胸寬闊之人,教導學生不遺余力,從來不擔心學生超越他,只會為了學生的成就而自豪。
這就是他的老師,比他親生父親還像父親的周崇瀾,周大儒。
“容景,你說,這支梅花如此好,我該不該摘它下來?然而我摘它下來,就有違梅花寒冷中獨自開花的意義,如果不是為了讓更多的人,看到它的努力,它又何必在這寒冬臘月里綻放生命的余暉。不過,有句話說得也有道理,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容景,你說,為師是摘好還是不摘好?”
周大儒饒有興致的看著自己得意關門弟子。
舒鴻煊看了一眼綻放在寒冷中的梅花,緩緩吐出五個字,“唯心所愿爾。”
周大儒哈哈大笑,回過頭,朝著自己看中的梅枝,隨手掰下,遞給一直靜候在亭子的書童,“拿去給夫人插花瓶。”
書童領命而去。
周大儒見書童走遠了,笑看著弟子,問道:“今天不是交作業的時間,怎么突然過來了?”
舒鴻煊理了理衣袖,恭恭敬敬的朝老師做了一個揖,“老師,學生想參加二月的春闈。”
周大儒著實愣了一下,皺了皺眉,“我們不是說好了嗎?待過完年,你就要去游學的,三年后才參加春闈,何事讓你改了主意?”
如今已經一月底,距離春闈還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一般人如果當年過了秋闈,若有心備考春闈,從九月開始就會復習,哪里有臨近考試,才說要去參加春闈的,簡直是胡鬧。
舒鴻煊感覺到老師的不滿,他再次行了一禮,然而聲音寸步不讓,“老師,學生想參加今年的春闈。”
如果沒有妹妹告知他的事,他的確是想游學一段時間,三年后才參加春闈,想來他上輩子也是如此。
然而現在他改變了心意,從他得知一切起,他還不厚實的肩膀,就承擔了他們兄妹的命運,如果自己不想死,只能把別人弄死。
怎么弄?要如何才能對付一個名義上是他父親的侯爺?
反正不會是他游學就能弄死的。
他昨晚把自己關在書房,思索了一晚上,今天天色大亮,他就來了老師家里。
明明面前就有一條通天大道,明明他有實力走上這條大道,他為什么要等三年之后?
三年的時間太長了,他的妹妹在為他們兄妹努力,做哥哥的,又如何能安享其成,如何能看著妹妹一個人,獨自對付豺狼虎豹?
舒修和現在不過是一個上騎都尉,憑他天資,難道還考不上一個進士?
那便來看看,是他爬的快,還是舒修和走得遠。
只不過,家丑不可外揚,更何況,妹妹重生之事,根本不能與第三個人說,他絕不會讓妹妹被人當做妖孽的。
周大儒面目表情的看著眼前這個自己最得意,最心疼的關門弟子,這么多年來的教導,他是什么性子,他這個做老師的很清楚,如今能讓他改了口風,堅持要參加春闈,想來肯定發生了一些他必須這樣做的事。
也罷,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他是自己的弟子,那就足夠了。
想去參加春闈?那就參加好了,他從來沒有教導出一個連進士都考不上的學生。
只不過……
“你跟為師說說,你打算考什么名次?”
舒鴻煊堅定又自信的聲音響起,“除第一無它爾。”
他的目標是三元及第,一個十五歲的三元及第,這是極重的籌碼,除了第一,第二都不是他想要的。
周大儒挑了挑眉,轉身就走,聲音被風帶了過來,“既然要考第一,還不過來,你吩咐你家小廝回家,收拾你衣物過來,直到開考前,你都要在這里復習,如果你沒有給為師拿個三元及第回來,你就準備著掃地出門吧。”
舒鴻煊直起腰,臉上露出一個舒心的笑容,大聲應諾:“弟子必不負老師所望!”
PS:妹紙們,你們的腦洞比我還厲害呀,n(*≧▽≦*)n~~上一章問你們,看出哥哥隱藏的屬性是什么沒,我覺得我上一章暗示的很明顯呀,為啥你們腦洞大到這么厲害,看到你們猜測,心情美妙到極點,Hi~o(* ̄▽ ̄*)ブ,可是,還是要說一句,沒猜對(* ̄ω ̄)。以及,新的一周,打劫票票咯~~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