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氏作為江映蓉的婆婆,被關氏這么一說,無異于是在全家人面前丟了面子。
廣平候府沒有要媳婦立規矩的慣例,這種話,應該從梅氏嘴里說出,而不是從關氏嘴里說出。
這不是顯得她是一個惡婆婆,看不慣江映蓉,專門讓她立規矩的嗎?再說了,江映蓉先前不是已經在福壽堂里用過了點心嗎?哪里有這么容易餓?梅氏心中暗罵關氏多管閑事。
殊不知關氏也在心里對梅氏恨鐵不成鋼,從傳早膳開始,她就在等著梅氏主動開口讓江映蓉坐下用早膳。
江映蓉家教好,禮儀規矩足,不用人招呼都知道要在她和梅氏身邊伺候,這孫媳婦很好。
不過給她們兩層婆婆布菜意思意思就行了,頭筷子給夾一著子就是,然后在她的想象里,梅氏這個時候就應該開口,讓江映蓉坐下用早膳。
梁媽媽說江映蓉很得煊哥兒的喜歡,煊哥兒昨夜里也沒有休息好,既然如此,當然是讓兩個小夫妻早點用完早膳,早點回去,讓江映蓉伺候煊哥兒休息。
偏偏梅氏這般不懂事!讓江映蓉站著布菜都快把早膳給用完了!
她這個做婆婆的,在梅氏嫁進來之后,也沒有讓她立規矩,怎么到了梅氏做婆婆,就這么對兒媳婦了?
這是在她跟前顯擺自己做婆婆的威風嗎?
這是讓她知道,她這些年對梅氏太好了,她以前沒有讓梅氏立規矩是她的錯嗎?所以才讓江映蓉在她跟前立規矩,顯示她這個做婆婆的很厲害?
關氏一肚子火,一半是因為她覺得梅氏這樣的做法是在她面前顯擺婆婆的威風,也是在削弱她作為老太君的權威,另一方面,是基于不想讓舒鴻煊誤會,以為她這個做祖母的作踐孫媳婦,所以她開口了,讓江映蓉坐下,不用繼續伺候她們兩個了。
本來想給這個施恩的機會留給梅氏的,哪知梅氏不懂事,關氏索性也就不顧全梅氏的面子了。
一時之間,餐桌之上一片寂靜。
不僅是關氏這桌女眷坐的桌子,就是舒修和那邊男丁坐的桌子,也紛紛停下了筷子,看向了這邊。
江映蓉臉上的笑容一僵,感受到其他投注來的目光,頭皮有些發麻,她心中簡直是欲哭無淚。
關氏讓她坐下來的好意她知道,但她寧愿關氏不出這個聲。
本來做新婦的,伺候婆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再說,她伺候的還是兩層婆婆,是敬茶的第一天,早膳布個菜不是多難的事,這種規矩在家里的時候,她娘親就已經鍛煉過她了。
做媳婦的,又不是讓做什么多難的事,這種伺候她做得來,她就想著,安安分分的在早膳里伺候好兩層婆婆,至少在她還沒有熟悉廣平候府的情況下,少說多做,按規矩辦事總不會出差錯。
偏偏關氏發話了,讓她不用布菜,坐下來用早膳,在早膳即將用完的時候!
她都想好好問一下老太君是不是看她不順眼了,要么你就一開始的時候說這話,要么就不要說,在這種時候,真是讓她騎虎難下。
關氏這話是為她好,可是她也必定是間接得罪她的婆婆廣平候夫人梅氏了。
一個是祖母,一個是婆婆,是聽祖母的坐下來用早膳從而得罪婆婆,還是婉拒關氏的好意,繼續伺候兩人用膳從而得罪關氏?
而且這邊的動靜連公公和二叔那邊都知道了,當著廣平候府男丁的面前,她這個做新婦的,第一天就讓祖母和婆婆起了間隙,也不知道會不會將她當做掃把星。
江映蓉想不到,嫁進來的第一天,就遭遇了這樣的難題。
這個時候,很自然的,她將目光望向了舒鴻煊。
人在絕境或者遇到難以解決的難題的時候,都會本能的尋找能讓她們安心的、可以作為依靠的人。
舒嫣華眸子里閃過一抹擔憂,她也想不到關氏會來這么一出,看似是對江映蓉好,但實際上也是把嫂嫂放在了火架上烤,讓她成為眾矢之的。
舒鴻煊接收到江映蓉求助的目光,突然出聲道:“祖母,孫兒頭疼欲裂,幾乎一整晚沒睡,腦仁疼得很,請恕孫兒不孝,想先回院子里好好休息。”
關氏立即就將江映蓉和梅氏拋在腦后,連忙起身滿臉緊張的走向舒鴻煊的方向,“頭疼欲裂?你這孩子,先前來祖母這里的時候就見你臉色不好了,還以為你沒什么大礙,既然你不舒服,怎么還強撐著留在這里陪祖母用早膳?
快快回去休息,陪祖母用膳什么時候不行,天寒地冷的,你又頭疼,萬一風邪入體就不好了。呸呸呸!祖母說錯話了,大吉大利,我家孫兒必定身體康健的。”
關氏一臉虔誠的雙手合十說了一句吉利話,又轉頭對站在那里手足無措的江映蓉道:“煊哥兒媳婦,你還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做什么?還不快點扶著你夫婿回房,好好伺候他?”
關氏還不放心,問道:“煊哥兒,要不讓太醫來給你看看?”
見關氏這般緊張,就連舒修和也皺著眉頭問道:“你身子不舒服?”
關氏聞言,白了舒修和一眼,“你這個做老子的不知道?昨天煊哥兒跟那些老大人們敬酒,都喝醉過去了。”
說起老大人們,自然就想起昨天的盛景,昨天在他記憶中舒鴻煊的確是一口飯都沒有吃過,只顧著應酬那些權貴了。
舒修和也不好多說什么了,開口道:“既然不舒服,就讓你媳婦兒陪你回房休息吧。要是不舒服,就讓太醫來看看。”
舒二叔也開口道:“不錯,煊哥兒快回去休息吧,不用在這里強撐著,看你臉色的確不是很好,都快透著青色了,趁著不用去上朝,好好在家里養養身子。
每天整理朝中公務,聽那些老媽媽說你拂云居里晚上總是過了兩更才熄蠟燭,早上又這么早起去上朝,就是鐵打的身子,也禁不住你這么揮霍的。家里還指望著你走出一個閣臣呢,身體要緊。”
舒二叔這番話可是打中了關氏的七寸,她面色立即就變了,一疊聲的吩咐道:“快,去請個太醫來給煊哥兒看看。”
這可是有望做閣臣的孫兒,他的身體康健至關重要,不容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