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子,那是他剛進軍營的時候,白白嫩嫩的,軍中的大老爺們忒看不起他這一副富貴少爺們的樣子,給他起了這么一個帶著諷刺意味的諢號。
到了如今,白小子這個稱唿,自然是成了親昵的叫喚。
周廷昱被人打趣,不僅沒有生氣,臉上的笑容反而越發深刻。
“你以為我還是以前剛進軍中的時候呢,你現在跟我掰手腕,輸的人肯定是你。”
周廷昱左右一掃,拿過一張的小板凳就坐在上面,嘴里嘖嘖有聲,“你們繡花的手藝很不錯嘛,看來打贏了家去,還能給嫂子們繡一件裙子,好好給她們賠罪?”
先前第一個開口回答周廷昱話的,叫李大樹,此時又是他回應周廷昱的取笑。
“嗤,我要不是長年累月的在軍營,何至于連繡花針都會用?”
這么說著,他手下的動作一點都沒有停頓,熟稔的挑破腳上的血泡,拿著一塊巾子把滲出來的血水給抹干凈。
“只是,白小子你說得很對,這么多年沒在家,家里的老父老母,幾個孩子全都靠婆娘一個人撐著,她也辛苦了,是該好好回去給她親手做一件裙子,讓她也樂呵樂呵。
一年到頭就回去個十來天,孩子們見天的長,一年一個樣,只要想著每次回去見到我,都得孩子他娘先跟孩子們說這是爹爹,孩子們才肯靠近我,這心呀......”
李大樹的聲音帶著一股感慨,還有隱隱的酸澀,讓營帳中的其他人都沉默起來,營帳內彌漫起一種名為心酸的氣氛。
“哎,看我這嘴笨的,不會說話,讓你們也給弄沉默了,我該打。”
李大樹輕輕一拍大腿,試圖活躍起氣氛。
“樹子你說得對,我們家也那樣,這么多年了,就全靠我婆娘撐著門戶,她一個女人,又要侍奉老父老母,又要帶大孩子,還要下地干活養活一頭家,的確是苦了她。
我都想好了,這次打贏了,就從軍中退了,用白小子那些個文人墨客的說法就是,解甲歸田,歸隱鄉里。
我那老父老母養我這么大,還沒有好好孝順他們呢,總得回去好好孝順他們,可不能讓他們覺得沒生過兒子一樣。”
坐在離著李大樹幾個炕鋪,一臉麥色肌膚的大漢,滿臉感慨的道。
“哎哎哎,劉大昌,你怎么說話呢,什么叫做我這種文人墨客?
我可是正兒八經的武將,跟文人墨客那是兩碼子事,誰跟那些個說話還要扭扭捏捏,轉個十曲九彎不然聽不明白的文人一樣?
他們有我這樣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爽快人?可別給他們長臉了,他們要想我成為他們中的一員,就是八人轎子抬著我,我都不稀罕著去呢。”
周廷昱大聲叫嚷,很不滿自己被人當成了墨跡的文人墨客。
這么一叫嚷,倒是讓營帳中的氣氛又重新活躍起來。
“白小子,你家大舅哥可聽過你這話?”
李大樹揶揄的笑著,取笑著周廷昱。
周廷昱臉上的笑容一僵,團團作揖,告饒道:“諸位哥哥們,可快饒了小弟吧,這話要是傳到我大舅哥耳中,那可有罪受了。”
虎賁軍里人人都知道周廷昱的身份是五皇子,對他愛妻如命的性子早就熟知,自然更是知道他的大舅哥是誰,如今見他討饒的樣子,營帳眾人紛紛哈哈大笑,笑聲傳到外面,讓附近十來個營帳里都有人探出頭來看看。
“哎,現如今連白小子都有妻有女了,真是羨慕呀。”
營帳內,坐在最里一頭的,明顯看著比其他大漢更加年輕的青年嘆了一口氣。
“嗨,川子,別這么垂頭喪氣的,你才十九,這次回去了,就跟頭兒請個假,回鄉娶個婆娘,這多大點事,好手好腳的,還怕沒媳婦?”
劉大昌擺擺手,一副過來人的樣子勸慰道。
王應川卻沒有這么樂觀,“都說嫁漢不嫁兵痞子,你們可都是娶了婆娘才進的軍營,我可是進了軍營才談的媳婦兒,這要找個婆娘呀,難咯。”
“呸”
李大樹朝地上呸了一口,“什么話什么話?誰說的,誰說的!沒有我們這些兵痞子,誰來保衛我們國家的安危,誰來打退那些個狗雜種?
看不起誰都行,就是不能看不起我們,真以為提著這吃飯的二兩家伙在褲腰帶是耍著玩的?
哎,川子,我告訴你,這娶婆娘,要是這婆娘自己看不起你,甭管她是天仙,那都要不得。
我們一年到頭就回家十來天,這家里要是沒個理解你、心疼你的婆娘,這得多糟心呀。”
“就是,川子,這要是一個長著麻臉的女子,懂得心疼人,跟一個長得俊的嬌姑娘,卻看不起你的,甭多想,就那個麻臉姑娘了!
這過日子呀,可不是看臉過的,大家伙說說是不是這個理?”
“就是,吹了火燭,還不是一個樣?臉有什么重要的?過個十幾二十年,任是花一樣的容貌,也得皺成橘子皮。”
營帳內大漢們你一句我一句的,都在給唯一一個還沒有成婚的王應川說自己的經驗,說得王應川滿臉認同的點頭。
“哎,我說你們就是瞎操心,什么麻臉的姑娘,我們川子這么個一表人才,還會照顧人的好漢子,還怕找不到好婆娘?
等這次打贏了勝仗,回去論功行賞,川子身上有功名,賜下相應的田地,還怕沒有好姑娘上門?
找不到天仙一樣的姑娘,找個外貌清秀的,可不難吧。這世間的姑娘可不是誰都眼瞎,也不是誰都心高氣傲的。
難道早上鐵娘子的事你們沒聽過?我們大夏,嫌貧愛富的姑娘有,好吃懶做的漢子也不少呢,不過這都是小小的一部人,其他人可都是勤勞又淳樸的,要不然我們大夏也不會這么盛世繁華,引得那群狗雜種垂涎。
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
周廷昱拔高了聲音,一下子就蓋過了眾人的說話聲。
而鐵娘子,就是那個臨死都要撕咬下扎庫克一只耳朵的婦人。
“白小子這話說得對,等我們打贏了回去論功行賞,還怕娶不到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