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語在白子晉的吟唱下略顯低沉,卻也讓人心生畏懼,即便是那些當朝老臣,也不得不彎下了脊背不敢再直視。
天色暗沉,風起云涌。鳥蛙都停止了鳴叫。
大國師一身凜然的姿態出現在祭臺上,眾人更是心中難掩尊敬,偷偷的低下了眸子。只覺多看一眼都是褻瀆。
顧清幽站在老太太跟前,偷瞄著看了眼傳說中的大國師,輕輕抽了一口氣。眼神略有些驚艷,臉頰微紅“娘,大國師竟是這般絕代風華么?”語氣竟含了幾分從未有過的嬌態。
外界有傳言,大國師的祭祀心善的人見了心生歡喜全體舒暢,但心底有惡意的人卻會身子不適,甚至重則當即瘋傻暴斃而亡。
此時老太太就猶如看見了那地獄的修羅,渾身涼,心口仿佛被一塊秤砣死死地壓住了一般,讓人喘不過氣來。額間都帶了一絲冷汗。也自然未看見小女兒那春心暗動的嬌嗔。
不遠處的梁念雨似乎有所察覺,眼神有些錯愕,看著那面若桃花的女子跟見了鬼似的。
“師傅?”梁念雨縮了縮脖子。
據她所知,自見過他年歲過九十的老人便說過許多次,師父,他的面容從未改變過。
在她心里,師父便如同父親。顧清幽,那是瘋魔了么。梁念雨有些崩潰,腦袋埋得更深了。
大國師一來,眾人覺得空氣似乎都壓抑了一些。
但國師大人卻并未說什么,那張俊俏的娃娃臉上不帶一絲情緒,明明是一副可愛的面容,但看一眼都覺心里恐慌。只見他嘴角輕抿,似乎有什么事讓他不高興。對著圣上點了個頭,便算作打了招呼。
圣上也不惱,在大國師面前,他都覺得自己是個稚子。
周圍緩緩吟唱的祭語在耳邊不停的旋繞,大國師面沉如水站在一旁。
祭祀已經正式開始。那天壇上的長香無火自燃,氣氛莊重而又肅穆。承載著萬民的信仰,就要回來了。重新回到最初的位置,一切回歸原本的軌道。
莫青葉站在樹蔭下。大國師緩緩轉頭看向了她。
莫青葉眼神毫無波瀾,她不知道大國師是否知道了她哪里的不妥,但見他無惡意,便也作罷了。
此時只強打了想要打瞌睡的精神,在所有目光的洗禮下。緩緩走出來。
“啊、”顧清幽驚叫一聲,隨即瞬間反應過來,死死地捂著唇。看著莫青葉難掩錯愕。
是那個低賤的下人。
隨即面色一紅,還帶著幾分惱怒。只怕自己這是被人給戲耍了。顧清幽后知后覺的想到。
眾人聽見她的聲音看了她一眼,見是顧家人,都紛紛移開了眸子。
莫青葉壓根看也沒看她。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或高興,或失望,或算計,或激動。或憎恨的目光里。緩緩回到了那個原本最初的位置。
“恭迎祭司大人歸位。”眾人緩緩跪下,面容沉靜而又敬畏。
只看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
只因莫青葉的氣勢比之大國師更甚,莫青葉活力全開,毫不掩飾自己骨子里的瘋狂和霸道勁兒。襯著那身祭祀長袍,深深的透進了每個人心里。看見的,都覺心口一涼。皇帝倒是沒半分不適。但蕭貴妃卻也白了臉色。
莫青葉每踏出一步,便迎上了白子晉的每一句祭語。往前踏出一步,便仿佛踩在眾人心上。那樣得的端莊,賢淑。還有那讓人不敢忽視的敬畏。仿佛與她有著天差之別的鴻溝無法逾越。
皇帝看著她,突然地多了幾分興趣。行之,便是看上了這樣一個人么?
行之,是蘇謹言的字。
皇帝對印象中的莫青葉還是那個小小的孩童。如今見她走上朝堂,走上祭臺,走上原本屬于她的人生,倒是也生出了幾分好奇之心。但也對梁家更惱怒了。若不是梁家,這彎彎道道不會繞了這么些年。
莫青葉走上祭臺,此時祭臺頂端能看出幾分風起云涌。整個皇宮都帶著幾分肅然。微風都停止了流動,一切都靜了下來。
莫青葉靜靜的站在祭臺上,雙手高過頭頂,接過大國師親自頒給她的祭司玉符,莊重的佩戴在腰間。
那是國師府至高無上的標志。在這大周,有著然的位置。即便是皇帝,也只能艷羨的多看幾眼罷了。
臺下江家的欣慰,顧家的暗恨忌諱,甚至眼底的貪婪,她都一一看在眼中。但此刻,她卻無一絲畏懼。
淡淡的看了眼大國師,便對著皇帝福了福身子。皇帝看了看她,似乎透過她又看到了那個執拗的男子。輕輕上前虛扶了一把。
莫青葉與皇帝毗鄰而站,莫青葉引導全身靈氣,靈氣微微一滯,但又馬上恢復了正常。莫青葉愣了愣。
大國師眉頭稍皺,似乎有幾分痛苦。似乎馬上又狀若無事。
莫青葉催動體內所有靈氣,與天地間緩緩流動的靈氣所交匯,只瞬間,眾人便覺靈臺清明眼前一亮,仿佛置身于毫無痛苦的快樂里。
“一祈,大周風調雨順,國泰民安。”莫青葉一躬身,清脆的嗓音道。卻帶著幾分莊嚴。
所有人都面容嚴肅恭敬的躬了躬身子,跟隨著莫青葉念出了那句話。
蘇之蕊面色皺了皺,卻絲毫不敢亂來,只得冷哼一聲也念完了。
“二祈,大周盛世昌隆,年年有余。”
“三祈,大周子民福緣永存。”莫青葉一念完,空中便響起陣陣轟隆的雷聲。仿佛在印證她的話。一聲接一聲,不停息。
也像是在與她做回應。
一時間,祭臺上只能看見那小小的一抹身影脊背筆直的站在天幕下,氣勢如虹。仿佛天雷也不能壓她一頭。當真讓人望而生畏。白凈的小臉上滿是冷厲。
“噗。”有人不敵這漫天靈氣,吐出一口血,癱軟在地。接連又是好幾人仿佛脫了力一般,渾身是汗的倒在地上。看著祭臺上的人,眼神略帶驚恐。這,才是真正的祭司!
國師看著她,看著比以前更為簡潔的祭祀,卻又像極了她從前的懶散性子。目光落在她小腹上,微微閉上了眸子。心口微苦。一如當初的無奈。
他晚的,不止是這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