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主天下運勢,主天下命脈。若是在大周,莫青葉便是做這一場祭司,只怕好幾年都緩不過神來。也還好,北國并不在當年大國師的范圍。不過,便是如此,也并不容易。
每位天子,本就受天道保護。無一不是世間氣運的佼佼者。
“三祭,生靈涂炭,尸橫遍野。今,承情此書,上達天聽。以祭,天下亡靈。”莫青葉收斂了心神,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明明沒有半分波瀾的語氣,卻透著幾分淡淡的悲憫,讓人聽了便覺心中難受。似乎都能真切的體會她心中的悲傷。空氣中壓抑的氣息,讓眾人額角的青筋都出來了。
即便是不回頭,莫青葉也能想象后邊跪著的幾萬人早已堅持不住了。便是她自己,也覺得這次祭天有些吃力。
當然,她也不知道,北國外邊已經開始流傳,上天看不過新皇暴虐無道,老天爺來解救他們了。那些常年流離在兩國邊境的,便開始偷偷傳了莫青葉小相過來,一些人竟開始供奉。這且是后話。
此時天色驚變,金鑾殿外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著那小小身影。便是瞧,都只能偷偷的瞧,否則便心神俱震,讓人難受的緊。
莫青葉淡淡的嘆了口氣,此時空氣中凝結的冷意已經有些刺骨。自古以來,每任帝王上位都會經過各種苛刻的檢查,除了學識和習性,還有身體是否病態。君王,乃國之根本,一個國家的氣運,都會反應在他身上。
扶桑暴政,戾氣深重,甚至還殘害幼童,罔顧綱常。亂1un,北國斑駁雜亂的氣運,早已被折騰的極其微弱了。莫青葉倒也明白,那份威脅,在于大周。
大周毗鄰北國疆土,如今正是虛弱的時候,若是挑起戰爭,吞并的幾率至少有七分。但一挑起戰亂,那便是長達數年的征戰。
破船還有三千釘,何況北國本就驍勇善戰。否則也不會在扶桑的折騰下,疆土都未失分毫。那些都是一條條命堆積出來的。
割城池是退而求和,但完全吞并,那便是單方面的抹殺了。饒是那般幼童老婦,都不愿做那亡國之奴。
莫青葉不愿挑起戰爭,倒也只能撥亂反正。橫豎她也不吃虧。只要她沾手,這北國的氣運便也與她相輔相成,便與大周一般無異。被人供奉,倒也不錯。
改國運,便必須承情上天,否則莫青葉也會反噬。當然,這也是她震懾北國的一道法子。
她這人脾氣本就不好,可沒空與他們周旋。
莫青葉此時雙目微凝,對著金鑾殿外重重的磕了三個頭。“本祭,受天下萬民請愿,誅昏君,正朝綱,撥亂反正!”
莫青葉話音一落,天邊便轟的一聲驚雷炸開,這一聲仿佛是預示了什么。
只見天邊連綿不見的驚雷一聲接一聲,在金鑾殿周圍一聲比一聲俱烈。便是那等將士,也被驚得目瞪口呆。心底的懼意,緩緩散開。
都城外,所有百姓都瞧見那被陰郁籠罩的宮殿。透著絲絲令人心驚的威壓。
似乎所有的驚雷,都匯聚到了皇宮,讓人瞧見便心頭涼。百姓木然的眼睛中多了幾分光亮。遠遠眺望著皇宮方向黑壓壓的氣息,眼中聳動著自己都未曾現的期待。老天爺,似乎開眼了呢。
皇宮門口。
帶隊的大將軍面色沉重,此時所有的戰馬早已站不起來,紛紛軟倒在地。便是那些將士離得這般遠,神色都有些難看。
離得這般遠竟然都還有這般威壓,那將軍臉色也不好看,只怕宮中那三萬將士,情況更是不好了吧。
大將軍抬了抬手,“大軍聽令,所有人退往都城外。即刻執行。”
身后大軍來時氣勢洶洶,此時卻靜謐得很。雖然腳下并未慌亂,但那步伐卻沒了方才的肅殺之氣。將軍心頭微沉。趕忙讓人退出城外。
心里倒是對那未曾見過的祭司有了幾分忌憚。
金鑾殿外空曠的場上,黑壓壓跪著一大片,被那一聲聲驚雷幾乎震破了耳膜。方才腦海里的一切想法,似乎在這天威面前都不足一道。渺小的,甚至都提不起任何心思去窺探,去猜想。
此時莫青葉站在那黑壓壓漩渦的中心,承受的壓力比旁人不知高了多少倍,她只覺自己疲倦的很。
劃破天際的閃電一道道靠近,響徹天邊的驚雷也圍繞著金鑾殿。
金鑾殿內的扶桑此時早已只剩一口氣吊著,莫青葉留下了他的雙眼,只想讓他親眼看看這份恐懼。這份深入骨髓卻恨不得死去的痛苦。這些,都是扶搖曾遭受的無妄之災。
那樣一個小姑娘,被生生折磨成了那般模樣。
莫青葉這輩子,最是痛恨這種人。
曾經,女子被侮辱,永遠都是女子的錯。就因為男子腿下多長了那么一條東西么?不過是個豬狗不如的畜生罷了。既然不會用,我幫你啊!莫青葉眼神一瞇,手指一點,便見一道凌厲的勁風朝那團血肉模糊的人形骨架襲去,“吼....吼...嗤...”扶桑喉嚨被割破,渾身早已找不出一塊皮肉。
此時只能瞪著滿是眼白的瞳孔,眼球中血絲遍布,渾身抬不起絲毫勁兒,只朝著莫青葉的方向噗嗤噗嗤的出響聲,但卻只能不停地吐血。眼中的血流從眼角落下,早已被挑斷了腳筋又被割了肉的血腿不停抖動,褲襠下似乎有什么脫落了。
扶桑渾身抖得跟篩糠似的,此生唯一的愿望便只剩求死。
莫青葉看著他,右手抬高,半空中的驚雷和閃電頓時停滯。空氣中有瞬間的停滯。仿佛心臟都被那只手緊緊的捏在了手中,被壓縮在了一團,緊繃著,壓抑著,恐懼著。
這空曠的場上,唯一還站著的,便只有蘇謹言一人。只有他一人,可與她齊肩。萬跪叢中只剩那么一人站立,眾人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受。
還有六王爺扶玉,此時他滿色蒼白,額間的汗一滴滴滑落,卻緊咬著唇,唇角都開始滴血。卻是北國唯一未曾跪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