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人一路進來,見顧家竟然真的呆在重刑區,這心里倒是有幾分詫異和暢快。
江家一早便起來祭拜了亡靈,一身穿的很是寡淡和素凈。但在顧家人面前,卻是極為刺眼。
今日,是蘇黛的生辰。也是江氏的祭日。
從蘇黛出生那日起,便從未過過生辰。每年今日,都是與蘇謹言一塊兒默默喝著酒,談天說地。也絕口不提曾經的傷痛。
“是不是你們?是不是你們使了絆子?我顧家乃是大周世代重臣,先皇繼位更是有著從龍之功。豈容你們這幫詆毀!莫青葉蘇謹言,便是你們身份尊貴,我死也要去圣上跟前告你們!”顧清婉血紅著雙眼。身上被蚊蟲叮咬的四處都是傷痕。頭有些亂糟糟的,也不知多久沒有睡過好覺。
神色間還有些止不住的慌亂。這幾真的是受夠了受夠了!
“圣上?告我們?等你能出去再說吧。”江景運撇了撇嘴。
“顧家通敵賣國乃是大罪,圣上早話了。任何朝臣求情,便與顧家同罪論處。說來,這幾日顧家還掀出了一些曾經的冤案呢。哎,墻倒眾人推。人心不古啊。不過想想顧家這種大世家都落馬了,也沒什么不可能的。”江景山笑著道。倒是把這幾日迅改變的局勢透露了出去。便是你們不服又如何,墻倒眾人推,如今可不是蘇家江家的手筆了。
“我不信,我不信!圣上不會這么對我們!”顧清婉心口猛的一陣腥甜,渾身哆嗦個不停。看著莫青葉的眼神仿佛看著陰冷的毒蛇。
倒是顧家老太太閉眸不語,那些曾經被人恭維的誥命婦人,都陰沉著臉。
“你是為了當年之事過來?”顧老太太略有些沙啞的嗓子道。眉眼微睜,語氣滿是滄桑。卻聽不出半分悔意。
幾個小輩扶著江老太太,獄卒更是體貼的搬了個凳子過來,讓老太太能高高坐著。看了眼莫青葉,見莫青葉微微搖頭,這才退了出去。
莫青葉垂手立在江家人身后,她歷來都愿做那堅實的后盾。更何況,她對于納入羽翼下的家人,從來都是包容的。
“老婆子想了這么多年,自然要來看看所求多年之事。才不枉老婆子吃了這么多年的齋菜。不過看到現在,滿門盡滅,老婆子倒是有些吃驚了。”江老太太一身儒雅溫婉,一如當年明東京城時的端莊賢淑。
顧老太太與她,在幾十年前便是對頭。
此時顧老太太一聽她這話,眼珠子便凝了凝。微微嘆了口氣,“便是心中想過此事不會輕易了解,卻也沒想過扯出這般大的后果。當年....”顧老太太沉吟了片刻,不過幾日,她便仿佛老了十幾歲。一下子便顯出了老態。
哪有當年逼迫侯府娶顧氏這個庶女的強勢。
那時她在顧府恰恰坐穩,便傳來庶女與人私通,更是懷了身孕。那時她是恨不得掐死她的。后來得知是小姑子府中的大少爺,也是未來的侯爺時,這才動了幾分心思。
更何況,那時江氏只生了蘇謹言一個兒子。如今肚子里雖然還有一個,但正好是蘇承德軟榻上缺人之時。更何況,在她看來,江氏性子軟弱,又拿顧氏當親生好姐妹,那自然更不會出差錯。
哪知,江氏那般決然又失望。
蘇承德對顧氏有幾分情誼,顧氏不愿打了孩子,顧家也承受不起著這樣的打擊。那時小姑子還極其顧念娘家,背后給江氏施加了不少壓力。那時江氏即將臨產,身形卻迅的消瘦下來。后來....
江氏之死,卻是與兩家脫不了干系。當年,她們都是生生看著江氏咽氣的。整個侯府,沒有一人趕出去報信。連江氏院里留下來的奴仆,都找了借口放出去。然后,無一例外的各種意外死亡。
她們沒有直接害死江氏,卻是用了更惡毒的法子。讓產婦生前傷身,然后在產房里生生等死。眼睜睜看著昔日里的好姐妹,挺著還不顯懷的肚子,揚起勝利者的笑容。
顧老太太在后院廝混一輩子,做過的虧心事不少,但始終不曾懼怕過誰。唯一忘不了的,卻是當年江氏死時嘴邊噙著的笑容,和蘇謹言被老侯爺帶離京城那日,蘇謹言冒著大雨,默默站在侯府大門前,平靜的看著。站了一夜。
當時她便覺得有些不妥,卻到底沒敢對蘇謹言下手。卻不想,那個孩子,真的成了今日的禍患。
“當年是老婆子愧對江家,你們若有不甘,大可找老婆子麻煩。但顧家,并不曾知情。”老太太看了眼她那些小孫兒和最愛的老來女。心中卻是疼痛得很。
江老太太放肆大笑,笑的眼角都冒了淚。“你也知道心疼孩子了?那當年我兒命喪你們這些毒婦之手,我就不曾心痛?都是可憐了我兒,隨了我這軟性子,當真是我的錯啊。”江老太太輕笑不已,那平淡的聲音里,卻滿是刺入骨髓的悔恨。
“這十多年,每一日,我都祈求老天爺,讓你顧家也要嘗嘗那兒孫早亡之痛,便是死了下地獄也值得。卻不想,報應來的這般快!找你的麻煩?你算什么東西,你的債,要讓你兒孫來還!”江老太太難得的露了陰冷的目光。
當年最是溫婉的女子,這十多年的悔恨,早已讓她走不出來。
顧老太太一聽此話,便心尖尖上一刺。身后的婦人們,仿佛都一下子繃緊了身子,抱著孩子緊緊蜷縮在一塊兒。
短短幾句話,也讓她們心中震驚。那在后院奴仆中的謠言,竟是真的?!
顧家老太太當真伙同嫁出去的小姑,生生逼死兒媳婦?讓娘家庶女做繼室?!!那一干嫁進顧家多年的名門閨秀們,突然渾身涼。
饒是這些年隱隱聽到些風聲,此時卻也忍不住腳底生寒。能做一房之主,多是家中教養長大的嫡女。對于庶女,天生就有幾分不喜。更何況,還是以這般狠辣的手段。
唯一面色沒什么變化的,竟然是顧清幽。那眼神,竟是還有幾分理所應當。可見,把顧老太太的陰狠,學了個十成十。看得顧家婦人,心里泛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