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翎不由一陣冷笑,“太子中了毒?姜皇后端得一手好伎倆!”
皇帝性命垂危,太子再遭不測,那么九王便是理所應當的皇位繼承人。
根據誰得利誰就最有嫌疑的原則,是誰對太子下了毒,便昭然若揭了。
姜皇后這是視九王為眼中釘,欲拔之而后快啊!
五郎卻奇道,“你說太子中毒是姜皇后的伎倆?她若此所為,是要構陷九王?”
他迷惑地撓了撓頭,“不對啊,九王留在西北處置軍務,這會兒在十萬八千里之外,哪里有這個能耐毒害太子?”
崔翎望著五郎的目光便柔和了一些。
她心想,五郎雖然能干,但到底還是一副忠義心腸。
這朝政上的彎彎繞繞,耿直的五郎還不如自己想得通透。
想到袁家盡是這些在戰事上勇武有謀,但論心機卻差得遠的忠厚男子,她忽然覺得,早一點急流勇退解甲歸田,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崔翎輕聲嘆了口氣,“誰說九王不在盛京,就不能下毒了?”
她冷笑一聲,“姜皇后只要抓住個九王宮里的小太監,逼他招供指認是九王指使,縱他在千里之外,亦可以定下罪名。”
姜皇后此人,絕不是什么簡單的角色。
論她心狠手辣的程度,這種事也未必做不出來。
五郎這才大驚失色,“九王是我自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他是什么樣的人,我最清楚不過,他絕不會動這樣的念頭!”
他緊緊抓住崔翎的手,“這可怎么辦才好?我要不要去跟父親知會一聲?”
袁家和九王一向交好,又都在西北共事過,若是九王出事,袁家恐怕也難逃其咎。
五郎很害怕九王會受這無妄之災,他也怕自家受到牽連
崔翎忙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別慌,父親既說要分家,恐怕已經想通了此節。”
她頓了頓,“你放心,太子妃還不曾誕下麟兒,九王的性命就還得保,一時半會,他出不了事。”
姜皇后倒是想要九王死,但太子若當真如同坊間傳言那般明智,便就不會要了九王的命。
皇室嫡枝。可唯獨他們兩個男人了呢。
倘若九王死了。他再有個萬一。就等于不費人一兵一卒,改了朝換了代。
太子應該不會那樣愚蠢才是。
當務之急,倒還是想法子搞清楚袁家的狀況。
崔翎想了想,對著五郎說道。“爹現在還在書房?”
五郎搖了搖頭,“爹去了泰安院,與祖母正在商議分家的事兒,不讓人進去。”
他忙補充了一句,“爹說了,等他和祖母商量出了個頭緒來,再請各房過去一塊兒說話。”
崔翎眼眸微動,半晌低聲說道,“咱們先去泰安院門口候著吧。”
值此政權交替之際。袁家到底何去何從?
光是交還兵權,不理朝事,守著鎮國公的虛爵過閑散富貴人家的生活,到底夠不夠解除皇帝和太子的戒心?
闔家上下十九口人,再加上她和三嫂四嫂腹中未出世的四個。統共二十三口,未來的前程該當如何,是要好好思量和商討一下的。
她也是袁家的一份子,有權利知曉,也有義務竭盡所能地出謀劃策。
泰安院的大門緊緊鎖著,大哥大嫂和四哥四嫂已經到了。
等崔翎和五郎來了不久,三哥三嫂也匆忙趕至。
大家的面色都不平靜,但也沒有人將擔憂和忐忑直白地寫在臉上。
袁大郎不贊同地瞅了瞅弟弟們,“弟妹們身子重,你們做丈夫的也不好好疼惜,做什么要她們也一塊在這等?”
他望著廉氏和蘇子畫,“三弟妹和四弟妹就快要臨盆了,站在這兒太累,不若還是先回屋去,有什么信兒,讓三弟四弟捎過去,可成?”
廉氏搖了搖頭,“等消息太磨人,左右也無事,身子還略好,我還是在這兒等著。”
分家的事迫在眉睫,但她想知道的,不是能分到多少家產,而是袁家接下來的動向。
此等關系到生死存亡未來前程的大事,她怎么忍得住躲在后面?
蘇子畫的態度也十分堅決,“我娘家也曾經歷過這樣的事兒,等會兒若是提起來,說不定我還能幫著出上點主意。”
她的娘家也曾經是頂級門閥,歷朝歷代不知道出了多少留名青史的皇后。
但前朝最后一任太后和皇后,皆是蘇氏女,盛朝之后,為了避免受到皇室打壓,蘇家便刻意淡出,自降身份,改行經商
倒也保住了一門血脈,并且日子過得富足安逸。
所以,她倒是認為,若是袁家肯,也能往這條路子上走。
大郎見她們堅持,也無可奈何。
他轉而望著腹部高隆的崔翎道,“五弟妹也是打定了主意在這兒等?”
崔翎對著溫柔敦厚的大郎輕輕一笑,“我一人代表著三口人,大哥可不許趕我走!”
宜寧郡主見妯娌們都一條心向著家,臉上露出欣慰和感激的笑容,她拍了拍大郎的肩膀,“好了,一家人的事,原本就該一家人商量著解決。”
她目光溫柔地望著弟弟妹妹們,眼中透露著堅定和威嚴,“你們放心,大嫂向你們保證,咱們家一定不會有事的!”
宜寧郡主的母親福榮長公主,是當今皇帝的長姐。
長公主是先帝元后所出,真正金尊玉貴的嫡公主,她開口說一句話,太后和皇帝都要多給七分顏面。
袁家此番是國之英雄,平素也向無什么大錯,有福榮長公主撐腰,皇帝也好,姜皇后也罷,都不敢違背民意,胡亂給袁家安插罪名。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誰都不敢做冒天下之大不韙之事。
又等了一會,泰安院的門終于開了。
淡定派喬嬤嬤推開門,見到該到的人都齊聚在門口。雖是一愣,但也有欣慰。
她連忙請了眾人進去,又自動自覺地鎖了門,然后識相地躲得老遠。
袁老太君經過半年的調養,身子已然好了許多。
她神情雖然有些嚴肅,但眼中還是帶著笑意的,“你們都來了啊,快坐下!”
崔翎和嫂嫂們在祖母這里都不太拘謹,便自己找了舒適的座位坐下。
男人們除了袁大郎之外,都站在自己妻子的身后。一副緊張戒備的模樣。
鎮國大將軍擺了擺手。“今兒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吧?”
他頓了頓,“叫你們來,先是說這分家的事。”
大將軍從幾上拿起一個本子,交給了宜寧郡主。“其實,分家這事,我和你們祖母已經想了許久了,該怎么分,也大概都有了想法。”
他壯闊的手掌向外面一劃,“長房是要承宗的,自然還住在這里,老太君年紀大了,挪地方也不方便。便還在這泰安院里安置。老大,你可同意?”
袁大郎自然連連點頭,“這是自然!”
大將軍便笑著說道,“這是家里府庫的清單,該怎么分。又該怎么劃,我和你們祖母都已經列出來了,各房先傳過去看看,有什么想法可以提
宜寧郡主一頁頁翻過,便將單子交給了廉氏,廉氏又給蘇子畫,蘇子畫再傳給崔翎。
崔翎約略地翻了翻,心下萬分震驚。
這小小的冊子上,記載的是鎮國將軍府世代累積的財富,這數目可真是驚人。
長房是長子嫡孫,祖產自然是他們承繼。
按照時下的規矩,除開祖產那部分外,袁家一共五房,等分成六分,長房占兩分,其余四房各取其一。
崔翎單只看分給五房這份,洋洋灑灑列出來的東西,其價值就不知幾許。
就算過著富豪奢侈的生活,也足夠傳個三世不敗。
鎮國大將軍見單子傳了一遍,便問道,“兒媳婦們,你們可有什么意見?”
長房得的最多,宜寧郡主自然毫無意見。
她倒是很關注地問其他的妯娌,“弟妹們,你們覺得呢?”
廉氏知道袁家有錢,但不知道竟然有錢到了這種地步。
她出身國公府,自小也學管家算賬,曉得這份單子分得極其公平。
她也不是那等眼皮子淺的人,不會做市井婦人才去做的錙銖必較之事,忙搖頭說道,“回父親大人的話,兒媳婦沒有意見。”
蘇子畫從小就是錢堆里長大的,她崇尚的是風雅之事,對銀子沒有半分感覺。
見單子里特別給她列出來許多古籍珍本珍稀罕見的名書名畫,她臉上堆滿了笑意和滿足,哪里又還會有什么意見?
她忙笑著道,“兒媳婦聽父親的。”
大將軍又將目光移到了崔翎那,“丫頭,你呢?”
崔翎喜歡錢,是因為錢可以帶來愉快的享受和閑適的生活。
所以,她其實更愛的是米蟲生活本身,而非金銀俗物。
當看到那長長的一段即將屬于五房的財富時,她心里想的是,哇塞,這輩子都可以不愁吃不愁喝真好。
哪里還會有什么計較不計較?
不過,相比于嫂嫂們的含蓄,她的回答就直接多了,“爹給的已經很多了,兒媳婦覺得很滿意!”
大將軍便和老太君相視一笑。
他撫著胡須朗聲說道,“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就照這么分吧。不過……為父打算跟小五一家生活,你們覺得如何?”
大將軍轉臉對著崔翎露出狡黠的微笑,“丫頭你放心,爹自個還有些私房,一應日常供給,都由爹自個開銷,不會占用五房一分一角銀子。你看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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