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個冷然的聲音響起：“鬧騰什么？”
白芷立馬收回攔著林淼的手，福身：“奴婢這就去領罰。”
林淼愕然轉身只見眾人簇擁著一個穿著暗紅襖裙，頭戴黑色銀線繡云紋抹額，滿頭黑發，面色紅潤皮膚緊繃飽滿的婦女。
這就是陳爺爺的夫人？
看著最多不過五十的樣子，不是說她們是青梅竹馬嗎？
怎么只有陳爺爺長得著急，滿頭白發面容蒼老？
林淼在打量陳老太醫的夫人陳林氏的時候，她也在打量林淼。
目光先落到林淼的臉上，滿意的微點了下頭，小模樣長得還行，稍稍打扮在京師能進前十。
腦中閃過打扮這個詞，她眼里嫌棄的神色加了幾分，花朵兒一樣的姑娘居然不知道梳妝打扮，頭上連簪飾都沒有。
差評！
還好她來了，從明日起，必須給打扮起來。
還有性子，必須馬上改掉，不過等她一刻鐘就扎扎跳，以后到了京師需要等人的時候多了去了，都這樣怎么能行？
林淼迎著陳林氏的目光像模像樣的福身行了一個禮，“見過老夫人，祝老夫人身體康健，萬事如意。”
陳林氏嗯了一聲，由著仆婦扶著坐到了上首。
林淼目光跟著她，看到她坐下后，屁股只占椅子的三分之一，兩手交疊，身子挺直，正襟危坐。
這樣不累嗎？林淼搖了搖頭，選了一個椅子坐下。
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
陳林氏是太詫異了，她都還沒有讓坐，怎么就坐了呢？
而且還坐成這個樣子，那個小姑娘會這樣坐？
林淼坐得很隨意，但是也不算失禮，只是沒有那么端正而已。
陳林氏不滿林淼的坐姿，嘴唇翕張，正要出聲呵斥，心里又勸了自己一句：老爺們帶的孩子就是這樣沒有規矩，她慢慢再教，教好了更有成就感，就跟晟兒一樣，被她教了之后，好了一百倍不止。
丫鬟上茶，標準的微笑，熟練的手法，放下后輕聲道：“小姐請用茶。”
林淼微微一笑：“謝謝。”說著把茶端起來揭開蓋聞了一下，裊裊茶香，沁人心脾，是新出的秋茶無疑。
喝了一小口之后，贊嘆道：“余杭郡的龍井茶不愧是天下一絕，真香！”
陳林氏沒有想到小姑娘在茶上面有這樣的鑒賞能力，就是她家老頭子都不一定品得出是那里的茶，因此對林淼的嫌棄直接少了一分。
含笑看了林淼一眼，得意的把茶端起來，淺嘗了一口。
不錯，是香，大價錢也花得值。
林淼放下茶，惋惜的道：“茶是好茶，就是泡茶的手法一般，茶香大打折扣。”
這話讓陳林氏臉上神色有些難看，這茶可是她剛剛親自泡的，就是為了親自泡這茶，她才耽擱了一會。
現在居然被嫌棄了，她可是京師出了名的泡茶高手，這個臭丫頭知不知道怎么品茶啊？
哼了一聲，冷冷的道：“你這話里的意思是你能泡出比老身，老身家丫鬟更好的茶？”
“當然啊，有機會給你展示一下。”林淼微笑。
陳林氏不服氣了，“不用等什么有機會，現在就來，”說著看向她旁邊的仆婦，“阿來，帶她下去泡。”
泡茶對林淼來說小意思，聞言立馬站起來，“茶具準備好了嗎？”
仆婦回答：“回小姐的話，都有。”
“那就行，走吧。”
林淼剛要走，陳林氏抬手，“把茶具移出來，就在廳里泡，老身要看著。”
叫阿來的仆婦立即點頭：“是，奴婢這就去。”
林淼不置可否，見阿來離開，又轉身坐回了椅子上。
片刻后，一應準備妥當。
林淼讓丫鬟打來熱水凈手，再仔細的檢查茶具，接著燙壺燙杯，選茶，掌控水溫，沖泡，分茶…
做得行云流水，揮灑自如，像是演練了上千遍一樣。
阿來把茶端到陳林氏面前，“老夫人，請用茶。”
陳林氏目光落在茶上，震驚的心情還沒有平復，她如何看不出這小姑娘泡茶的手法在她之上？
剛剛的一番操作太驚人了，就算是宮中太后娘娘跟前的碧螺姑姑都比不上。
“你如何識得泡茶的？誰教你你的？”陳林氏端過茶沒有喝，先問了一句。
林淼：“我爺爺教我的，你應該也認識他，他叫林世康。”
“世康回來了？他還知道回來？這個沒良心的。”陳林氏面色不好。
這個陳奶奶不會和爺爺也是青梅竹馬吧？
林淼莫名腦補了一下幾個小男孩逗弄一個一本正經的小女孩的場面，不由得心生了一絲歡喜。
“你笑什么？”陳林氏皺眉。
“啊？我笑了嗎？”林淼想斂住笑，沒斂住，笑得更明顯了。
當別人瞎嗎？侍女們低下頭心中腹誹。
就在這時，陳老太醫祖孫仨加陳朱氏來了。
陳老太醫直直走上去，在陳林氏旁邊坐下，問道：“你怎么突然回來了？”
“你有兩年沒回京了，你可還記得？”陳林氏語帶抱怨。
陳老太醫面色訕訕，“這不是忙嘛。”
陳林氏哼了一聲，視線移到陳晟三人身上，三人連忙上前行禮：“請祖母安。”
“嗯，坐吧。”
三人分別坐下，林淼覺得這個時候她一個外人應該要退了，便站起來，道：“你們聊著，我還有事要處理，先走了。”
陳林氏沒有阻止，看了林淼一眼，視線再轉到一旁的仆婦身上，“阿來，你去小姐院子照顧小姐。”
阿來應聲：“是，奴婢一定盡心盡力。”
林淼：“……”
她什么時候說她需要人照顧了？
“謝謝，不過，不需要，我有葉紫就可以了，再說院子里還有那么多的侍女，不缺人手的。”
陳朱氏連忙給林淼使眼色，讓她別拒絕，免得惹了她家祖母不高興。
可惜，林淼沒有注意到，說完轉身就走了。
陳林氏沉下臉：“站住。”
林淼聽到了，沒名沒姓的，她才不搭理。
出了廳，葉紫挨近林淼，小聲道：“姑娘，我們真的就這樣走了嗎？老夫人會不會被氣到？”
林淼看她一眼：“放心吧，陳爺爺在，她的孫子們也在，她就是有點生氣，也會很快好的。”
“姑娘你為什么不接下阿來姑姑？”葉紫問。
“你忘了，我們等一下就要離開陳家了，要那個姑姑來干嘛？總不能帶到林家去吧。”
林淼說著頓了一下，又道：“再說，這個陳奶奶太莫名其妙了，靈芝院里那么多下人，還安排一個過來，我覺得其中必然有詐，絕對不能接。”
兩人說著話回到了靈芝院，剛坐下，外面的丫鬟就回稟道：“姑娘，老夫人院子的阿來姑姑到了。”
林淼：“……”
她都拒絕了，怎么還來？
“讓她回去，靈芝院的人手夠夠的了。”
片刻后，丫鬟的聲音再次響起：“姑娘，阿來姑姑說老夫人安排了她來靈芝院服侍，她不能不聽從，若是姑娘看她不順眼，可以安排她去洗夜壺什么的。”
洗夜壺？
林淼汗，陳奶奶跟前的人，她要是安排去洗夜壺，不是裸的打陳奶奶的臉？
罷了，反正她等一下就走了。
“讓她進來吧。”
“是。”
不一會，阿來進來了，福身行禮：“見過小姐。”
林淼背靠到椅子背上，仰頭看著阿來道：“不要叫我小姐，叫我月兒，林月，或者姑娘都行。”
阿來福身：“是，聽姑娘的。”
林淼滿意的點頭，“你是陳奶奶身邊的人，我也不知道要安排你做什么，不如，你先下去休息，容我好好想想，想到我再讓人通知你。”
來日方長，慢慢滲透，阿來這樣想著福身行禮退了下去。
葉紫從里間出來，看著阿來的背影，低聲道：“姑娘，老夫人是不是對你敵意？她這個樣子像極了我們府里的二夫人，二夫人也是這樣，總找理由往小姐院子里塞人。”
林淼身子前傾手撐著腮幫子，想了想，道：“應該沒有吧，我又不是陳爺爺流落在外的女兒，更不是他的情人，就借住了陳家一下，這樣就對我有敵意，那也太小氣了。”
陳老夫人不是小氣的人，那她這樣是為什么呢？
葉紫想不通，這個時候她真希望她家小姐也在這里，小姐肯定一眼就看出來了。
林淼擺手，“算了，不重要，讓人去看看陳爺爺有空沒有，我去辭行。”
葉紫點頭，快步走出門口。
一會后，丫鬟來報：“姑娘，老太爺和老夫人出門去了。”
“讓人留意一下，回來了告知我一聲。”
“是，奴婢知道了。”
暫時走不了，林淼坐著覺得無聊，讓葉紫拿來了筆墨紙硯開始寫醫學院的簡介，前景等文案。
入夜，秋風乍起，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
林淼洗漱完畢坐在床上看書，不時問：“葉紫，陳爺爺他們還沒有回來？”
“姑娘，奴婢讓人一直看著，還沒有來報，應該是沒有回來。”
林淼又問道：“碧瑤有傳消息過來嗎？”
葉紫搖頭，幕后主使能安排這么多，還找不認識的人，證明也是聰明的人，聰明的人，沒那么容易找出來的。
林淼放下書，“不等了，困了，明天再說。”
葉紫移開蠟燭：“那姑娘睡吧。”
次日。
林淼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問葉紫：“碧瑤有消息傳來嗎？”
“剛讓人傳了，一無所獲，馬車現在還在湖邊，沒有人靠近過，那個叫綠蘿的，死了。”
“死了？”林淼驚坐起，“怎么死了？不是有人看著她嗎？怎么讓她死了？”
“說不清呢，來人只說綠蘿死了，問其他的，他也不知。”
林淼連忙下床，“讓人準備馬車，我洗漱一下就出門。”
葉紫點頭，轉身出了門。
片刻后，林淼收拾妥當，正要出門，阿來出現了，福身行禮：“姑娘早安。”
“阿來姑姑早安，對了，我昨夜想過了，實在想不出能安排你做什么，不如你自己找事做吧，我先走了。”林淼說著繼續往外走。
阿來擋在了前面，“姑娘，你要去哪里？”
“啊？”林淼愣了一下，“我有事出去。”
“姑娘用早膳了嗎？”阿來問。
“急事，還不餓，先不用了。”林淼說著繞開阿來繼續走。
阿來又跟上：“姑娘，你這樣就出門嗎？”
不然呢？
林淼沒有問出聲，想到陳秀玲說的大戶人家出門要經過長輩的同意，便停下腳步，看著阿來道：“陳奶奶估計還沒有起床，我就不去打擾她了，這里沒什么事，你回去休息吧。”
“老夫人卯時一刻就會起…”
“那是以前，現在陳爺爺在身邊，小別勝新婚你懂不懂？去打擾了不好，不說了，我先走了，好好看著院子哈。”
林淼腳步飛快，葉紫低著頭偷笑。
阿來一副被雷劈了的樣子。
林淼出了陳家，沒有去張家而是來到了覓仙湖。
昨日差點沖進湖的那輛馬車還在，褐色的馬悠哉悠哉的吃著湖邊的青草，不時還探頭喝了點湖水。
“這馬好生奇怪啊，怎么都不知道走呢？”葉紫道。
確實有些奇怪，一般的馬不綁著肯定走遠了，這馬居然一直在這里，連地方都沒有偏離多少。
這是什么原因呢？
林淼想了想下了馬車走過去，葉紫連忙跟上。
她們一靠近，立馬有人沖出來把她們圍住，一個穿著靛青色直的壯年怒聲道：“終于等到你了，就是你讓馬車撞我們家小姐的是吧，報上名來。”
林淼：“……”
她是受害者好嗎？
葉紫：“胡說什么，我們姑娘是張碧瑤小姐的朋友，被馬車差點撞的是她。”
眾壯年面面相覷。
姜大壯，也就是穿著靛青色直的壯年上下打量林淼，道：“你說是就是啊，有什么證明？”
葉紫有些惱，指著不遠處的馬車道：“看不到陳府的馬車嗎？上面有記號的。”
“你去看看。”姜大壯對他旁邊的壯年道。
看得出姜大壯是這些人里的老大。
林淼看著他問道：“這一夜你們都在這里守著嗎？”
姜大壯等確認了林淼的身份才回答道：“是，兄弟們守了一夜，并沒有人靠近馬車。”
“那個綠蘿，也是你們在跟著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