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給陳老太醫上了茶，陳老太醫嘗了一口，把茶放下，道：“沒有昨日泡的好喝，這是丫鬟泡的？”
陳老太醫本意是拍下馬屁，結果拍到了馬腿上。
陳老夫人沉著臉，“你知道什么好壞，糖都吃不出甜的人。”
陳老太醫對甜味不敏感，這是眾所周知的，不過他對苦味很敏感，一點點變化都能嘗出來，這就是他祖父對他寄予厚望的原因。
看出了自家夫人不高興，陳老太醫不再說茶的事，轉了話題問道：“你找月丫頭何事？”
“冬天就要來了，冬衣要給她做起來，阿來跟我說，月丫頭衣服都沒幾件，這怎么能行，走出去人家還以為我們陳家苛待她。”
其實陳林氏是因為陳家終于有了個姑娘，還是一個長得漂漂亮亮的姑娘，所以想要全方面培養。
陳老太醫：“……”
月丫頭能接受？她不愛打扮，還超級怕麻煩的。
“小蓉，我看，月丫頭你就別操心了。”
“我不操心，你一個老爺們能操心？孫媳婦自己都搗騰不好。”陳老夫人說到這里停了一下，問道：“孫媳用的那個瘦身霜靠譜么？”
陳老太醫驚訝的看她，“你怎么知道瘦身霜的？”
陳林氏嫌棄的看了陳老太醫一眼，“我是陳家的當家主母，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陳老太醫捋了一下胡子，“月丫頭做的，孫媳瘦了兩個月有了，不見副作用，應該靠譜。”
“那讓月丫頭也給我一瓶。”
陳老太醫上下打量陳林氏，“你不需要，又不是小年輕，瘦什么身，這樣正正好。”
“千金難賣老來瘦。”
陳林氏說著想到什么又道：“我今天打發人去問了桂嬤嬤，她應承了，月丫頭明天開始就別去醫學院了，跟著桂嬤嬤學學禮儀，我看她站姿坐姿行禮，都不行，必須好好學學。”
陳老太醫想到林淼那隨心隨性的樣子，不想破壞了，搖頭道：“月丫頭不是京師名媛，這些禮儀她不需要學。”
“禮多人不怪，月丫頭在我們家住了半年有多，要是讓人說沒有規矩，我們還有臉？”
陳老太醫知道自己爭執不過，只能默默的閉了嘴，想著學學也好，萬一去到京師，萬一陛下或者皇后娘娘召見呢。
林淼不知道夫妻倆已經定了她明日要學禮儀的事，從資料室出來后，她又來到了治療室。
截了肢的張參謀還在昏睡，蔣大石定定的看著殘缺不全的腿，目光有些呆滯。
“如果受了傷馬上處理就不會這樣了。”林淼幽幽的道。
呆滯的蔣大石扭頭看林淼，半會后眼皮垂下，喃喃道：“當時的情況不允許，兵符還在張參謀手上，如果我們暴露了，死無所謂，兵符被搶了就后果不堪設想。”
“這個叫定國侯的怎么這么壞呢，作為一個大將，難道不知道兵符的作用嗎？他搶了又有什么用？邊防被攻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真是一點腦子都沒有。”
林淼是氣不打一處來，就是因為這個陸豐才要冒險去接應兵符，最后還要去送兵符的。
要是出了什么事，她一定拋棄底線，一包毒藥，毒死這個定國侯。
蔣大石錯愕了一下，眸光閃了閃，道：“不該是定國侯的人，交過幾次手，更大的可能是突厥人，潛伏在我國的突厥人。”
“突厥人？”
林淼先入為主就想到了那個追殺李默皓的定國侯。
如果是突厥人的話，那這行為一點毛病都沒有，拖住了兵符，就為他們國家的人爭取了更多的時間。
蔣大石以為林淼不相信，解釋了一句：“他們的武功路數和我們有些不同。”
林淼點頭，正要說話，外面就傳來了葉紫的聲音。
她問道：“你怎么又來了，不是讓你去守著嗎？”
“有人投案了。”洪亮的男聲回應。
林淼對這個聲音不算熟悉，不過還是聽出了說話的人是誰，連忙轉身走出去，問道：“什么人去投案？”
“簡府的一個小妾，說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
林淼皺眉，簡府的小妾為什么要安排這個？說不過去啊。
“審問了嗎？她怎么交代？”林淼問。
“她說，因為姑娘你不賣瘦身霜給她，她懷恨在心，不過她沒有打算殺人，只是想嚇嚇你，出口氣。”
“這個理由…”
林淼語塞，有一段時間她沒有做瘦身霜，因為缺了一味藥，因為這個就要找她出氣，太沒道理了吧？
葉紫走近林淼，小聲道：“姑娘，奴婢覺得事情沒有這么簡單。”
“哦？”林淼扭頭看她，“怎么說？”
葉紫：“因為太后娘娘的原因，慶國的姨娘地位都不高，個別除外，簡大人的夫人專橫跋扈奴婢略有耳聞，在她手下討生活的姨娘，不該有這樣的膽子。”
“再說，姨娘的月銀不多，一般的就二兩一個月，她從那里來那么多銀子賣馬和馬車？”
“這兩樣加起來最低要三四百兩。”
葉紫說完，林淼沉默了，看來這女人是被推出來背鍋的。
“我親自去審問審問。”林淼說著往外走。
姜大壯愣了一下連忙跟上，道：“姑娘，這個時辰了，不如明日再去審問吧。”
現在天色已經完全暗沉，空中星星不多，一輪半彎的月掛在天邊。
林淼想到那個暴斃的綠蘿，搖頭：“現在就去。”
晚了她怕又有什么變故，無形中的，她感覺有很厲害的人在操縱這個事。
一行人來到府衙，衙役很客氣的把她們迎進去，道：“正想通知姑娘，沒想到姑娘就來了。”
“我已經接到通知了，人呢？”林淼問。
衙役道：“還在大牢關著呢。”
“我去看看。”林淼道。
“大牢比較臟，姑娘等等，我讓人把她帶過來。”
林淼想了一下，點頭：“行。”
片刻后，人帶來了。
女子圓圓的臉，眼睛不大，鼻子小巧挺直，看著二十歲左右，不算胖，穿著一身湖綠色的襖裙。
見到林淼，她腳步一頓，在衙役的催促下才繼續朝前走。
“你叫什么？”林淼問。
女子眼神躲閃，怯怯的回答：“奴家叫小鳳。”
林淼雙手抱胸，圍著她走了一圈，邊走邊問：“你什么時候到我這里買瘦身霜被拒？”
小鳳愣了一下，回答：“前幾天。”
時間對上了，林淼想了一下又問道：“你怎么知道我會去游湖？”
這個小鳳答不上，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低下頭沉默了。
“不是你對吧，讓我猜猜是誰，”林淼說著站定小鳳面前，一個字一個字的道：“簡，宇，欣，是她對吧，你為什么要幫她頂罪？”
“沒有，沒有，”小鳳眼里閃過一絲震驚，轉而連連搖頭，“謀害姑娘的就是我。”
林淼無視她的話，接著道：“其實我也沒有受到傷害，出來認個錯什么的，我說不定就原諒了，這樣又是殺人又是找人頂罪，讓我覺得很爽。”
小鳳錯愕了一下，反應還算迅速的她，連忙道：“綠蘿不是我殺的，她是，她是病死的。”
死無對證，怎么說都行。
林淼勾唇笑了笑，“安排這一切的人真的很聰明，我現在一點辦法都沒有，不過，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遲早會找到證據的。”
說完這個，林淼正要示意衙役把人帶回去，葉紫拉了她一下，小聲道：“姑娘，你那個癢癢粉，那么厲害，給她用一點，她肯定就招了。”
這個算是屈打成招嗎？這樣的招供能當證詞嗎？
林淼看向小鳳，最后還是作罷了，沒有旁的證據，她就算招供，別人也可以說她是攀咬。
“算了，來日方長，不急于一時。”林淼說完示意衙役把人帶下去。
衙役：“姑娘你等著，我去去就來。”
一會后，衙役回來了，帶著討好的笑，道：“姑娘，你收徒嗎？”
“收徒？你想學醫？”林淼有些詫異，眼睛瞪大了一點。
衙役搖頭，“我不是要學醫，我是，我想學畫，你畫的肖像畫，太像人了。”
林淼一頭黑線，肖像畫像人這不是正常的嗎？
突然想到什么，問道：“你叫大同？”
陳大同眼睛大亮，“姑娘你知道我？”
林淼眼角抽了抽，“聽說過。”
陳大同很激動，“府衙里畫畫最好就是我了。”
春陵城這么缺人才嗎？不是說這里很多文人墨客嗎？怎么不知道請一個？
林淼心里嘀咕完，突然想到了一個現實的原因，問道：“你多少錢一個月？”
“五百文。”陳大同如實回答。
“畫得好的話會加工錢嗎？”林淼問。
“本來是四百文的，因為我畫得好，加了一百文，不知道再好，還會不會加。”
這就叫好？
林淼有些無語，想了想道：“你要想跟我學畫畫也行，得空的時候就去城東區的醫學院找我。”
“醫學院我知道，現在春陵城人人都知道醫學院，看病便宜，好得又快。”
林淼有點驕傲，這里面有她的貢獻。
從府衙出來，姜大壯問道：“姑娘，接下來還要我干什么嗎？”
林淼目光轉冷，道：“你之前說的那個青年，還是要找機會接近，他或許知道些什么。”
姜大壯點頭，眼珠轉了轉，問道：“姑娘，如果找到證據證明真是簡府的小姐謀害你，你打算怎么辦？”
這個林淼沒有想過，“交給官府的話會怎么處罰？”她問。
“大概罰點銀子然后放了，畢竟你又沒有受傷。”
感覺和現代差不多，教育幾天，罰點錢，放了。
這樣真不解氣。
林淼邊想邊朝前走，上了馬車后道：“先調查，我再想想，不止我這事，還有那個綠蘿，她的死肯定有問題，不然不能這么巧的。”
姜大壯點頭揮別林淼連忙往張府趕，這事他還得回報他家老爺。
林淼回到醫學院時，已經月上中天。
這兩個月來，她很多時候都在醫學院這邊住，所以這里有屬于她的房間。
回到房間，她坐在梳妝臺前的椅子上，目光看著跳躍的燭火，腦子不停的想。
想那個叫綠蘿的為什么會沒有戶籍，想到底是什么人殺她的，用的什么手段…
一直想到葉紫喊她：“姑娘，熱水準備好了。”她才站起來往外走。
沖洗完畢，看著跟上跟下的葉紫，林淼笑道：“葉紫，你現在是不是特別后悔當初沒有跟著秀玲回去？”
葉紫愣了一下，心里有種很莫名的感覺，她覺得如果讓她再選擇她還是會選擇跟著姑娘。
林淼抬手拍了拍她，“辛苦你了，等我們回去，我讓秀玲給你找個超級好的婆家。”
葉紫嗔了林淼一眼，“姑娘凈會打趣人。”
說完又認真的接著道：“跟著姑娘，奴婢不覺得辛苦，如果再讓奴婢選擇，奴婢還是會選擇跟著姑娘，跟著姑娘的日子過得很有意思。”
“哈哈，”林淼大笑了兩聲，“葉紫，你變了，你以前不會這樣拍馬屁的。”
“奴婢沒有拍馬屁，奴婢說的都是真心的話。”
看著一臉認真的葉紫，林淼再次大笑，笑罷道：“開玩笑的，知道你愛我了，快去洗漱吧。”
葉紫怔了一下，臉上迅速升起一片緋紅，她被姑娘調戲了。
調戲完葉紫的林淼來到了治療室，原本在治療室里待著的蔣大石已經不在了，守護的人換成了陳晟。
林淼：“不是讓你后半夜才來嗎？怎么現在就守著了？”
陳晟站起來，“那個蔣大石累了好幾天，我讓他下去休息了，師姐你也去休息吧，我守著就行，我一點都不困。”
林淼倚在門口，看著陳晟問道：“你是因為喜歡才學的醫，還是被逼著學的？”
陳晟怔住了，他在還不懂事的時候就開始學醫，喜不喜歡其實他也不清楚，這是他們祖傳的技藝，是要傳承的。
現在…
“我應該是喜歡的，特別是看著病人用了我開的藥，康復了，那種喜悅，沒有什么可以比擬。”
林淼了然的點頭，病人感激的眼神真的就像是靈丹妙藥，給予醫者無限的動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