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長風掐訣攝取了尸身上還未徹底消散的靈魂氣息,過渡到引魂香上,引魂香猩紅的火星漸變成幽藍,煙氣卻灰蒙縹緲,似在另一個時空裊裊升起。
升豐真君和白臉丹師幾人面色微變,竟真被她攝出靈魂氣息了,此人的手段不似尋常道門吶!
“我得借用借用這間屋子作法,裁判們可否應允?”
“那尸體需要幫你搬出去嗎?”
“這位裁判說笑了,尸體不在這里,魂回來了去哪里。”湛長風道,“且我還要封印他殘留的神識痕跡中的外來之力,你們不行,總有醫師能察覺出來的,山海界對神識有效的丹藥又不多,介時比對一下,便知是什么丹藥引起的。”
“這都是你的一面之詞,誰知你是不是想對他動什么手腳?”白臉丹師神色不屑,掩在寬袖中的手指卻微微屈起,俄而緊握在了一起。
“說別人一面之詞,怎不怪自己一竅不通,如非你們什么都檢查不出來,硬將罪名推到我的藥膏上,我哪至于耗費自己的心血去截黃泉路。”
她語氣神態溫和隨意得很,每句話背后卻都仿佛隱含著“廢物”二字。
氣氛劍拔弩張。
曹寶之見她的態度如此篤定,甚至提出了另一種外來之力和請魂,心里也十分猶疑,小心翼翼朝裁判們道,“要不我留在這里吧,有什么事,我都好看著。”
他又對湛長風道,“多我一人,應不打擾你作法吧?”
“倒也可以,同門師長在這里叫叫魂,益于魂者復歸。”
“那就這樣吧,凜爻侯莫讓人失望了。”升豐真君領著其余人拂袖離開,啪地關上了門。
湛長風略覺怪異,她幾次語言刺激場中的人,僅一人是真正屈辱氣憤,其他人或不為所動或起了淡淡殺意,不像是正常反應。
屋中窗戶都被黑布蒙起來了,四角放著玄冰石降溫,昏暗陰冷。曹寶之左瞧右瞧,這安靜得過分的環境,讓他有一絲絲后悔留了下來,總有種自己會隨時被殺人滅口的心悸。
“那...我該如何,我坐那邊角落可以嗎?”
湛長風抬了抬下頜,“坐他頭邊去,心念如一地想著他平生往事,喚他名字,讓他回來。”
曹寶之依言搬了把椅子坐過去,整了整思緒,想起多年前那爬上登仙梯的小童,只嘆一聲造化弄人,“魏一舟,快回來吧。”
“魏一舟,快回來吧。”
“魏一舟,快回來吧。”
湛長風聽他一聲比一聲凄涼,心中也有一分郁結,“我不會讓他平白死一遭的。”
曹寶之聲音一頓,點點頭。
湛長風拿出一座小香爐放在尸身頭頂,插上引魂香,“你先喊著,我去準備點法器。”
她瞬息不見了蹤影,曹寶之訝然驚起,但想到有那么多裁判見證,她應該不會落跑。
思罷,他再次坐了下來,盯著面前的引魂香,呼喊起來。
情真意切的呼喊透過門扉傳遠,憑空在某些人的心里撥動了幾絲燥意。
樓外樹木掩映的小道轉角上,繁茂的枝葉投下了一片陰影,清涼的陰影中,卻是壓低的.氣急敗壞的吼叫。
“找我干什么?”
“你還說?!早知如此就不該幫你,你知不知道那人發現了玄冥丹的痕跡,知不知道她要召地魂回來問問清楚!”
“我怎么知道!”
“你這個時候想撒手不成?哪怕你得主人器重,可我要是出了事,我定會拉上你墊背!”
“喊什么喊,喊能解決事情嗎?她怎么會發現丹藥的痕跡,你沒處理干凈?”
那個聲音冷靜了點,“不可能有痕跡的,我和他們都沒從他的神識殘留里發現異樣,我覺得她可能知道什么,故意在詐我們,你是不是對付過她了,她會不會已經猜到是你背后指使的?”
“呵。”
他走出了一點陰影,白胖的臉上浮起一縷幸災樂禍,“你脫不了干系的,你擅用職權讓我們幫你的私事,被主人知曉,你也活不成,你最好阻止她召魂,別讓她知道是我給魏一舟吃的摻了變質玄冥丹的肉湯。”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讓你‘畏罪潛逃’。”
“別用這種眼神盯著我,怪嚇人的,哈哈,你不會天真地以為我做事都不留后手吧,我每日干了什么重要的事,都會記下來,就等死了之后讓人送到主人手里邀功請賞,叫我的名字流傳下去,你在我的本子里,可有濃墨重彩的一筆。”
“...你想讓我在金義園動手?”
“我再告訴你一件事,他死后,我就匆匆離開了,半路時,想起他胃里還留著殘渣,便回去處理,哪知他里外都干干凈凈的,沒有一點異樣,屋子里也沒有任何氣味痕跡,用回溯術都看不到他是如何死亡的。”
白臉丹師的神色猙獰了一分,“這代表什么,代表附近有我們的人,此人的身份肯定高過我,所以知曉我是誰,我卻不知曉他是誰,又或著,他是另一座碼頭的掌事,從某些地方猜到了我是自己人,出手幫了我一把。”
他們的組織很嚴密,一般成員間互不知曉身份,只和自己的接引者對接,等成為了高階接引者,會加入一處區域里的“碼頭”,算是進入管理層了。
因為他們常從事交易.轉運,所以據點就代稱為“碼頭”。
碼頭間是互不相見的,只有掌管碼頭的掌事們,才知道另一座碼頭的掌事是誰,但也僅限于知道掌事是誰。
白臉丹師面前這人就是一座碼頭的掌事,他覺得他肯定知曉金義園中,還有誰是自己人。
白臉丹師看他不說話,又加重了語氣,“當然,有一種可能,此人也許正巧撞見了我做的事,因與那人有仇,就順勢幫了我,但!這也意味著這人握了我的把柄,不能不除!”
“我會去問清楚的。”一人從樹后消失,來到一座獨院里,重瞳陰冷地掃過周遭,大步向里廳走去,掀開簾子就門,“真君可知曉魏一舟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