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極上尊一身黑衣,面若好女,顏色冷白,唯那一雙唇猩紅如血,祂推開厚重的殿門,澎湃的天道之力讓祂怔了一下,沒有一丁點感情色彩的白眸凝望著光芒中的普世靈帝,某一瞬,祂看見了與光明依附的黑暗,它空洞地佇立在這位天道盟盟主背后,隨時都要將其吞噬。
——像極了祂站在出生的破碎星界里,仰頭看見的、苦苦支撐的殘破天道。
“我不理解,你們在堅持什么,要把自己搞得這樣狼狽。”御極曾是人,后來成了活死人,最終進化成尸族,這也是天道選擇的結果,那個殘破天道,似乎用盡了全部本源促成了生靈的演化,只為讓他們逃離毀滅的結局。
祂不負眾望跳出了那個世界,也保住了那個世界——通過抽取其他星界本源的方式,然后祂就被靈帝抓了,不得已戴罪效命。
可祂依舊理解不了這里面的對錯和犧牲,也許是進化中洗掉了感情的弦,冰冷的理智教給祂利己,本能教給祂追尋強大,其余都是無關緊要的。
普世靈帝的聲音遙遙傳來,像是在敷衍一位無知者,“我不促幽天大勢,救援會極其艱巨,便會抽調一切可用人手,包括你在天道盟軍隊的弟子,你弟子死亡的幾率將增加。”
御極上尊果斷道,“那還是你死吧。”
祂那弟子咋咋呼呼的,感情充沛到一度令祂困惑,祂暫時不想失去空寂生命里僅有的樂趣。
倘若有外人在此,聽到祂們對話里的模糊含義,恐會大驚失色。
是的,普世靈帝會死。
以準圣之軀,定天域規則,如凡靈竊神明權杖,祂的圭臬之術縱然成立,卻號令不動星界天道,祂只能以自身的天道之力維持著這一準則和法度。
等天道之力耗盡,就是祂身隕之時,而祂能堅持多久,誰也不知道。
“御極,五老和我六位門生會主持庶務,我要你坐鎮天道盟,震懾一切試圖破壞救援的狂徒。”
“這是遺言?”
“殿門將就此封閉,別讓人打擾我。”
御極上尊嘴角一翹,透出三分邪氣,“遵從靈帝陛下旨意。”
普世靈帝頷首,提起最后一件掛心的事,“鬼道二位可曾找到,問出什么了嗎?”
“我給你帶來了,讓她們自己說吧。”御極彈出一顆珠子,落地出現兩鬼修。
閻都和鬼九看見普世靈帝,長揖不敢起,顯然知道些什么。
靈帝一念化出“門”之影像,“你們可認識?”
二尊者抬頭看了一眼,頭垂得更低了。
“如實回答!”
閻都斟酌措辭,“靈帝容稟,我乃鬼道圣地棄徒,我旁邊這位,說是酆都帝君弟子,實際也一直在圣地邊緣徘徊,里面的路都不熟,更別說插手圣地布置了,直至六天尊出事,長生大帝為證清白,與仙人佛鬼和天道盟上尊入地獄查探真相。
當時海閻羅與血鬼老祖突然啟用我們,讓我們趁著混亂,統領陽天、顥天、變天、炎天鬼修,擴大鬼道地盤,建立鬼城。”
鬼九奉上一個須彌袋,“僅數日后,伐天盟攻打太一,鬼道準圣盡數隕落,我們收到圣地的命令,半路返回,未執行海閻羅與血鬼老祖的命令,兩位鬼尊給我們的東西在此。”
閻都立刻補道,“來前御極上尊也給我們看了門之影像,我們......隱隱感覺眼熟,不知道是不是見過,請靈帝明鑒。”
須彌袋脫手飛去,落入普世靈帝手中,偌大的空間里,只存了一方玉簡。
玉簡上并無禁制,普世靈帝直接查看,一行行瞧下去,竟是怒火攻心,噴出一口血來,天道之力剎那紊亂,陣陣雷鳴從殿中滾過,如狂風暴雨之夜猛然侵襲,閻都、鬼九二人不敢躲,生生受了,骨節寸斷,四體龜裂。
所幸普世靈帝很快控制了情緒,閉眼將須彌袋甩了回去,“御極,你領著他們去見六方主事。”
御極接了須彌袋,點頭將二鬼卷走,帶至議事廳,祂注視著重傷的二鬼,“還動得了?”
閻都和鬼九只有逃過一劫的驚喜,哪管傷不傷的,盡管這對于她們而言,是場無妄之災。
鬼九:“請上尊予以半個時辰調息養傷。”
御極出門找人通知六方主事,等半個時辰后再回來時,她們已經換了身衣服,臉色從病態中恢復了些許。
六道恢弘的氣息先后掠起,余笙、揚湯神皇、提燈法王、武祖、匪面、執樸道人分身投影降臨,祂們打心底抗拒來天道盟,一猜就沒好事,肯定是壞消息。
御極上尊主持這次議事,拿出了玉簡,讓閻都、鬼九將知道的再講了一遍。
她們所知委實不多,玉簡內容自然也看過,海閻羅告訴她們里面是煉制鬼門的方法,用于打通星界和幽冥血海,方便往來,所以說,看見那來自九幽的“門”之影像,她們茫然又驚駭,直覺自身陷入了不得了的陰謀。
現在竟慶幸起秦無衣毀了圣地,把她們困了三百年,否則她們已成幫兇。
武祖對術法不太精通,耐著性子等另五尊研究里面的煉制之法,過了半晌,揚湯神皇忽道,“此法有問題,煉制完成后,鬼門通的不是幽冥血海,是九幽。”
“以我的推演,僅憑它不足以打開九幽門戶。”執樸道人眉心一跳,“如果幽眠境沖出的力量是一引子呢?”
武祖道,“是幽眠境的力量打開了門,封印幽眠境是對的。”
“也許不止于此。”余笙問那兩位鬼道尊者,“海閻羅說過如何隱藏這種鬼門嗎,如在大界,以你們的道行,想要鬼門堂皇立在眾修士眼皮底下,是做不到的。”
閻都:“未交代,任憑我們做主......要是按我們自身的風格行事,我們會選小界和中界,畢竟小中界大多生靈三魂不緊密,死后是有機會成鬼的,高階修士通常就魂飛魄散,還道于天了,也方便隱藏。”
武祖嘀咕,“要在小中界弄那么多九幽之門,且不被任何一方察覺,不是簡單的事,非一朝一夕可成。”
余笙又問,“你們覺得,鬼道打開九幽,會有什么目的,大膽直言,這事不怪你們。”
鬼九與閻都相視一眼,回道,“圣地有一脈靈應請神宗,以馭亡靈為根本,我偶然在經閣翻閱過一本手札,里面的一個設想,或許可以參考。”
“何?”
“是關于鬼修道途探索的,大致是說,鬼為命魂,亡靈是地魂,命魂和地魂重聚,可能有意想不到的變化,手札中言語荒謬,怪誕離奇,所以我記得比較清楚。”
余笙聽完,與幾位上尊道,“我建議,一徹查各界鬼魂去向,二找到秦無衣,查驗所有鬼道經冊,不限于她提到的這本手札,三......排查其他天域,是否有九幽之門隱藏。”
這個“三”讓在場的都變了臉色,似是點破了祂們的僥幸。
如果鬼道真的籌謀已久,幽天,會不會只是一個開始?
祂們不能賭,那么只能去徹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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