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湘如拜別家中長輩,由兄長李默親自背著上了喜轎。喧鬧的炮竹聲中,花轎被抬了起來,緩慢平穩地向前。
李湘如端坐在花轎中,眼角滑落兩滴淚水。
從這一刻起,她就要出嫁,離開熟悉的家人環境,到全然陌生的夫家生活。哪怕李湘如再聰慧再沉穩再能干,此時也不免迷惘心慌。
可這份迷惘心慌中,卻又透著無盡的喜悅和甜意。
整個人似浮在云端,輕飄飄軟綿綿的。
不知過了多久,花轎才停下。然后,李湘如被攙扶著出了花轎,在喜娘的指引下,和四皇子拜堂。再然后,被送進新房。
李湘如自幼受過嚴格的閨儀教導,這幾年在蓮池書院更是勤習禮儀。哪怕在床榻邊坐上幾個時辰,也一派安然端莊。
仿佛等了日久天長。
四皇子終于在眾人的簇擁下邁步進了新房。
李湘如呼吸略略急促,縮在袖中的手指悄然扭了扭。
蓋頭被挑落。數道目光看了過來。
李湘如鼓起勇氣,迅速抬眼看了四皇子一眼。
四皇子被灌著喝了不少酒,白日受的悶氣也散了大半。素日冷凝的眼眸,在燭火的映襯下有了一絲淺淺的喜意。
李湘如羞紅了面頰,垂下眼。
耳邊響起一陣嬉笑夸贊:“新娘子如此美貌,四皇子殿下真是有福。”又有人鼓噪著讓四皇子和李湘如喝交杯酒。
四皇子身份矜貴,鬧洞房也無人敢太過分,不過一炷香時辰,眾人就都退了出去。
洞房里,只剩四皇子和李湘如了。
李湘如忍著羞意,站起身來,柔聲道:“我伺候殿下更衣。”
她沒勇氣直視四皇子,也錯過了四皇子目中閃過的復雜意味。
哪怕他再無興致,在大婚的這一晚,也不能太過冷落李湘如。
四皇子深深呼出胸口的濁氣,打起精神應了。很快,李湘如上前,伸出纖纖玉手,顫抖著為他更衣。
四皇子伸手,握住李湘如的手。
李湘如面上泛起醉人的紅暈,順勢依偎進他懷中。
隔日凌晨,四皇子領著李湘如進宮請安。
新婦進門,要給公婆長輩磕頭敬茶,要和平輩見禮。在天家也不例外。
四皇子夫婦先去了慈寧宮,給李太后磕頭問安。
李湘如還是在幾年前進過一回慈寧宮,印象中慈寧宮人來人往,頗是熱鬧,不乏貌美嫵媚的宮女。
可現在的慈寧宮,宮人大多相貌平庸,年齡大多在三旬以上。
往日最喜穿金戴玉精心裝扮的李太后,依然穿戴華貴,妝容卻淡了許多。額上眼角的皺紋頗為明顯,發間有了絲絲白發,顯得蒼老了許多。
李湘如心里暗暗吃驚,面上不敢顯露,恭敬地磕頭問安。
李太后對李家人素來寬厚幾分,見了美貌端莊的孫媳李湘如,也頗是喜歡,賞的見面禮十分豐厚。又笑道:“以后得了空閑,不妨常來慈寧宮,陪哀家說說話。”
李湘如柔聲笑道:“承蒙皇祖母抬愛,孫媳以后便厚顏時時來叨擾了。”
李太后又笑了起來:“哀家讓你來,你只管來便是。”然后,笑著打趣四皇子:“你每日要上朝聽政,學著當差,哀家便不招呼你了。”
四皇子立刻笑道:“孫兒再忙,陪皇祖母用膳的時間總是有的。”
說笑幾句,李太后便道:“皇上皇后都在椒房殿里等著,昌平和幾位皇子也都在,你們去椒房殿吧!”
四皇子夫婦這才告退,出了慈寧宮。
一炷香后,椒房殿。
當著建文帝的面,俞皇后一派賢良嫡母風范,半句不曾刁難便接了兒媳的茶,賞了豐厚的見面禮。
建文帝目中閃過滿意之色,轉頭對俞皇后笑道:“兒子們一個接著一個娶媳婦進門,朕心里頗覺快慰。”
俞皇后含笑應道:“蕭氏李氏都是臣妾的學生,臣妾對她們再熟悉不過。俱是千里無一的出挑,得此佳媳,臣妾也覺得欣慰。”
俞皇后的愉悅,倒不是裝出來的。
幾個兒媳,俱是自己的學生。一眼看去,都順眼的很。
待平輩見禮,便熱鬧多了。
趙長卿年長幾歲,曾是蓮池書院里赫赫有名的才女,行事圓滑周全。拉著李湘如的手一通夸贊。
蕭語晗和李湘如同窗數年,頗為交好。哪怕三皇子和四皇子面和心不和,她們兩人卻十分親昵。
“三皇嫂,”
李湘如一張口,蕭語晗便微微紅了臉,低聲笑道:“你往日都叫我蕭姐姐,現在忽然改口,我真是不習慣。”
李湘如抿唇一笑,悄聲道:“你叫我四弟妹,我也不習慣呢!”
兩人相視一笑。
按著天家規矩,皇子妃過門后,要等滿月之后方能回門。
四皇子親自陪著李湘如回了李府。
李默和四皇子到底有同窗之誼,哪怕彼此心里有些不痛快,面上都未顯露。只在酒席上較勁一回。
單論酒量,李默不是四皇子對手。好在李家兒郎眾多,在李默的授意下,一個接著一個輪番敬酒。
四皇子到底還是被灌醉了,被扶著進了李湘如昔日的閨閣歇下。
李湘如親自在床榻邊照顧酒醉的四皇子,心疼不已。
待丫鬟稟報李默來了,李湘如起身走了出去,沒好氣地抱怨:“大哥,你也真是。怎么故意灌殿下的酒?瞧瞧殿下醉成這樣,怕是明日也醒不了酒。”
李默輕哼一聲,一雙狹長的桃花眼里掠過不滿:“人家是娶了媳婦忘了娘。你倒好,有了夫婿就將兄長拋在一旁了。”
李湘如:“……”
李湘如被臊得臉頰通紅,跺跺腳:“大哥!你說的這是什么話?要是傳出去,我哪還有臉見人!”
李默面無表情,又哼一聲:“我說的是真是假,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李湘如:“……”
李湘如這才后知后覺地發現,兄長是真地動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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