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問的是,她是否還會想不開。失憶前,她尋死覓活,痛苦萬分。失憶后,是否變了個人?
遲樂瞥了他一眼,對他擠眉弄眼道:“放心,好得很。可惜的是……”
“可惜什么?”楚天闊忍不住忐忑不安起來,急忙問道。
“她失憶后,看到第一眼的是我。以后怕是再也想不起你是誰了。”遲樂克制不住的得意,揚聲道。
楚天闊神色輕松了點。他的掛念擔憂像刮風的晴天里的云彩那樣,又輕又快地在他的腦里撩過。
兩人一同回到凌翠閣,蘭綾玉見楚天闊的第一眼,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似兩人認識了好久,可她又是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見過他。
楚天闊跟水脈離開蘭綾玉房間后,蘭綾玉帶著幾分孩子氣的天真,追著遲樂問:“剛才那人是誰?”
遲樂不答反問:“你問哪個?”
蘭綾玉低聲嘆道:“他們兩個我都不認識。他們是誰啊?”
遲樂瞇起了眼睛,看著蘭綾玉的臉,嘴角慢慢地露出了笑容:“你真的連他都不認得了?”
蘭綾玉努力地在腦海里回想,可她的腦子,似乎不很聽從她意志的支配。她的腦袋嗡嗡作響,太陽穴上好像有個小錘子在砰砰敲打。她想得頭昏腦漲,就是想不出這個人是誰。
她滿頭虛汗,努動著嘴唇,慢慢說道:“想不起來,不過很熟悉。腦海里有關于他的畫面,就是拼湊不起來。某些東西我看起來很熟悉,比如墻上那副荷花畫。”
遲樂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剛才的歡喜是空的,像小孩子放的氣球。上去不到幾尺,便爆裂歸于烏有,只留下忽忽若失的無名悵惘
這么說,楚天闊在她心中還是不可磨滅的。她只是失憶才把他忘了,倘若有天她恢復了記憶,那她心里愛的會是誰?答案不言而喻。
他這么想的時候,不免心里感到空虛、悲哀,方才的喜悅,如同過眼云煙的夢境。
看著蘭綾玉希冀解答的眼神,他苦笑了下:“他是你以前喜歡的人。”
哦。難怪會覺得如此熟悉。蘭綾玉看著遲樂愁云慘淡的臉,試探性問道:“可他并不喜歡我,是嗎?”
遲樂左手握著拳頭,湊到嘴邊,輕咳了聲,似是而非地點點頭。
他偷偷瞥了她一眼,以為她知道這答案,會難過,至少是有點傷感吧。誰知道她像沒事人一樣,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
遲樂哪里知道蘭綾玉此時的想法。蘭綾玉心想的是:遲大哥分明是吃醋了。
怕遲樂吃醋,楚天闊匆匆看了蘭綾玉幾眼,話都沒有說上幾句,就退了出來。只要看到她沒事,他也就放心了。
希望蘭綾玉能忘記過去重新開始。
最令他擔憂的就是煙香的安危了。也不知道她現在怎么樣了?
他在大堂坐了下來,水脈坐在他旁邊給他斟了一杯酒。
他拿著酒杯在手里把玩著,眉頭緊皺,眼睛盯著酒杯怔忪出神。
水脈放下手中的酒壺,一雙大眼睛笑瞇瞇地看著楚天闊,她平時說起話來不慍不火,此刻卻聲音低沉,小聲問道:“天闊,你是不是在擔心煙香?”
楚天闊握酒杯的手不由加緊了力度,低著頭,把玩著手里的酒杯:“我得先去聚義山莊看看,我總覺得武林盟主紀正死得蹊蹺。也許他的死跟煙香失蹤有關。也許,擄走煙香的,可能是相爺。”
水脈偷偷看了他一眼,站了起來,分析道:“現在你被陷害,成了殺害紀盟主的兇手,你去聚義山莊。我怕聚義山莊的人會對你不利。雖然你武功高強,可雙拳難敵眾手。如果煙香在相府,那相爺的目的很明顯。要你自投羅網。你現在不管怎么做,都是兇險萬分。”
楚天闊沒有接水脈的話,他低頭沉思半響,舉起杯子,仰頭一飲而盡,又倒了一杯,再飲,一口氣連喝了幾杯。
水脈踱步過來,拿起酒壺,給楚天闊又斟了一杯酒。她話語一轉,不再討論煙香的事,淺笑了下:“江湖原本多是非,身在江湖有何為。塵世如潮人如水,只嘆江湖幾人回。”
楚天闊想起了煙香勸他遠離江湖,心里瞬間極不是滋味。他把杯里的酒一飲而盡,杯子重重放在桌上,心灰意冷道:“等把煙香救回來,把冤情洗清,我打算退出江湖了。”
水脈聞言,臉上漸漸現出驚奇與歡喜,她靠著楚天闊坐下來,眉眼含情,深情款款道:“你如果真決心要退出江湖,我愿意陪你隱居。”
楚天闊看了她一眼,笑著站了起來,在堂屋里踱了一會,然后說:“水脈,你大家閨秀,如花似玉,穿慣了綾羅綢緞,吃慣了山珍海味,隱居深山,穿的是粗布麻衣,吃的是粗茶淡飯,那不是太委屈你了嗎?況且,山里生活單調,與世隔絕,時間久了,你會覺得生活無趣,虛度年華。”
水脈沉思片刻,也站了起來,嫣然一笑道:“美貌又如何?歲月無情催人老。隱居深山,閑云野鶴,與世無爭。雖粗茶淡飯,有情飲水飽。良辰美景,把茶言歡,秉燭夜談,廝守纏綿。就算有一天年華逝去,回眸處,淺笑如初。”
水脈忐忑不安,對愛情的渴望在她血管里奔流,說完這些心里話,她偷偷瞄了楚天闊幾眼。然而他面上卻平靜如水。
看著水脈,楚天闊在心里情不自禁感嘆道:萬萬沒有想到,她對我用情如此之深。寧愿拋棄現在錦衣玉食的安穩生活,甘愿隨我隱居深山。
他心里無比震撼。他從來不曾聽見水脈這樣袒露心扉,也從來不曾有這樣強烈的感覺。他既然已經辜負了蘭綾玉,不能再辜負水脈了。等煙香平安歸來,就跟水脈把親事定下來吧。他在心里暗暗盤算著。
停頓了一下,楚天闊笑著說道:“水脈,我有事先告辭了。改日我再來看你。”說完轉身就走。
水脈追他到了門口,急切問道:“天闊,你去哪?”
“聚義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