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功夫,不知是否因百露丸發揮了作用,總之沈梅的過敏癥狀得到了緩解。楚天闊伸手解開了她身上的穴道。
外面雷聲停了,雨也停了。
房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沈梅的情緒也安定了下來。
李爽推門而入。
煙香看著李爽一副落湯雞模樣,像是剛從河里爬出來的。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李大哥。你怎么不等雨停了再回來?”
李爽訕笑一聲,甩了甩身上的雨水。
他走到煙香跟前,悄聲說。“我這不是擔心她難受嘛,所以就馬不停蹄趕回來。”他把一瓶膏藥塞到煙香手上:“你幫她在紅腫處涂一涂。”
煙香看了一眼床上的沈梅,俏皮一笑:“大概不需要了。”
李爽有些疑惑不解,向床走近一看。沈梅皮膚上的紅腫已經消退,清秀的臉上,痛苦表情已經隨風而逝。
看見李爽一身濕漉漉的,沈梅眼睛轉動了一下。
她的心頭觸動,平靜的情緒里脹滿了一團團熱熱的氣流,目光流露出晦澀不明。
她從床上坐了起來,對著李爽微微一笑。
她的笑容,像—朵在夏雨之后悄然綻開的睡蓮,含著晶瑩的雨珠,羞怯而又優雅地點著頭。
她的笑,令李爽心花開放。
然而,他心里喜悅,卻是張了嘴驚駭。他走到煙香身邊,怔怔地問:“這是怎么回事?”
煙香的唇邊浮起一絲詭異的笑容:“被我大師兄治好了。”
李爽臉上立刻露出一抹奇異的表情。
他冒死在電閃雷鳴,傾盆大雨的情形下,出門為沈梅抓藥。現在看來,卻是做了無用功。
沈梅是被楚天闊治好的。
他剛才的一番驚天地,泣鬼神的英勇表現,卻是像笑話一樣。
他很是無語,悶笑一聲。
驀地,他轉念一想,只要沈梅病好了就好。
他望了楚天闊一眼,嚅動了下嘴唇,終是沒有說什么,就轉身離去。
煙香望著李爽的背影,一絲得逞的笑容,從她的嘴角一閃而逝。
哼。叫你出賣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煙香的小心思落在楚天闊的眼里。楚天闊不禁呵呵一笑。這小師妹,還是那么孩子心性。
想起李爽剛才的表情,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散去,心里有些沉重起來。他意識到自己,又搶了李爽的風頭。
等大師兄和李爽都離開房間后,煙香拿出藥膏,要幫沈梅抹藥。
沈梅怪難為情,奪過那瓶藥膏,尷尬地說:“我自己來吧。”
煙香搓著兩手,嘴里碎碎叨叨起來:“沈姐姐。李大哥真的對你很好。他可以為了你連命都不要。”
沈梅的臉上露出一抹憂郁的笑。她何嘗不明白,李爽是真心對自己。她這一病,更看到了李爽的真心。李爽心疼焦灼的眼神,刻在她的腦海里。
李爽為了她,冒雨去抓藥。她確實被感動了。
此刻,她心中愛的天枰在傾斜。
她的思想駕起了羽翼,最快的風也比不上它迅疾。各種不同的想法,像刮風的晴天里的云彩那樣,又輕又快地在她的腦里掠過。
煙香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沈梅卻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什么也沒有聽進去。
沈梅對著煙香略帶歉意一笑,輕嘆一聲:“我知道了。你先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煙香回到房中,久久不能入眠。她推開窗戶,月光像一匹銀色的柔紗,從窗口垂落下來。一股清新的空氣,像是被雨水過濾了一般。空氣挾著雨珠的朦朧,撲到她的鼻中,清爽無比。激起了到后院去走走的欲動。
于是,她頂著黑暗中的朦朧月光,來到客棧后院。
一輪新月掛在天空。在淡淡月光的照耀下,可以隱約看到,樹葉經過大雨的洗禮,上面滾著一顆顆小水珠。
楚天闊站在客棧后院的樹下,有幾滴水珠滴在他頭上,感覺異常清涼舒爽。
煙香抬頭,微微詫異。朦朧的月色下,大師兄背手而立,臨立樹下,豐姿如玉,仿若天人。
沒想到大師兄也跟她一樣,漫漫長夜,無心睡眠。
他們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她的大眼睛一下子變的明亮了,臉色就像春天的晴空那么明朗。她站立住,對著楚天闊的背影,低低喚了聲:“大師兄。”
楚天闊聞聲,驚喜地回過頭來:“煙香。”
月光輕撒在他額頭,他對著煙香微微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楚天闊笑得一臉溫和,緩緩向她走來。
夜闌人靜,夜色朦朧。清晰的流水聲,使周圍顯得幽靜。
這樣氣氛,令人浮想聯翩。
煙香的頭腦里,忍不住又浮現出傍晚的情景。她臉紅心跳地低下了頭。
楚天闊走近她,神秘一笑:“煙香,我有個東西,要給你看看。”
煙香一陣欣喜,一雙大眼睛眨了眨,深深地吞了一口氣。
大師兄這是要送她定情信物?
她仍是低著頭,臉上漲起了一層紅暈。
楚天闊從懷里輕輕拉出一條絲帕。他拿著那條絲帕,如同拿著一件稀世珍寶:“你看看,這是什么?”
煙香抬眸,搶過他手里的絲帕。她借著朦朧的月光,仔細翻看了一會絲帕,眉開眼笑,聲音帶著驚喜:“怎么會在你這?”
她記得無比清楚,這條絲帕是她費勁心思繡的。后來在荷花島被擄時,讓陸浩拿走了,一直沒有還給她。
陸浩已經死了,絲帕怎么到了大師兄手上?
楚天闊把絲帕從煙香手里奪了過來,重新揣進兜里。
煙香的手僵在半空。
楚天闊臉上帶著調侃的笑容,用極輕的聲音在她耳邊說:“還裝嗎?”
煙香頓悟,原來大師兄已經看出她裝失憶。剛才是試探她的。
她站立在那里出神。
她猛然聯想到,絲帕應該是陸浩死前交給大師兄的。那么陸浩也一定告訴了大師兄,她的心思。想到陸浩對她的好,她心里一陣感傷。
她很快又聯想到,既然大師兄早就知道她的心思,卻還是堅持要跟水脈姐姐成婚。
一想起這些,她的笑容轉瞬即逝。白皙的臉,像一朵凋謝了的花,沒有一點笑影。
楚天闊笑容轉淡,悶聲問:“既然你早就恢復記憶,為何要瞞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