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女官差將夏文萱扶到了大理寺后院的客房。
煙香隨即去找蘭綾玉來為夏文萱診視。
雖說大理寺自有配備大夫,然而畢竟配備的張大夫是男的,診視夏文萱這位相府千金,會有諸多不便。若是情況危急,大理寺又無其他大夫也就將就了。既然蘭綾玉剛好也在大理寺,還是請她來看看比較好。
只不過,夏文萱根本就是裝暈,她的意識無比清醒。煙香陪著蘭綾玉剛進客房,她就渾身緊張起來。她自覺瞞不住了,心里的防線一破,一下子就露餡了。
蘭綾玉剛靠近夏文萱,還沒來得及伸手把夏文萱的脈,夏文萱就自己睜開眼了。
夏文萱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煙香和蘭綾玉猝不及防,皆是嚇了一大跳。
煙香很快就反應過來,毫不客氣地拆穿她:“夏姐姐,原來你在公堂之上故意裝暈啊。”
夏文萱感到渾身不自在,她那張微微泛紅的臉上,隱隱透出不安與焦慮。
蘭綾玉提前下堂診視牛軻廉,并不知后面發生何事。見夏文萱一臉窘迫渾身透出不安,她為了緩解夏文萱的情緒,開口維護她:“夏姑娘剛才是真暈了。由于情緒激動使大腦處于一時性缺血而產生突然暈厥,很是常見。”
她看著煙香,繼續說:“出現這類情形,一般片刻后能自行醒來。只是,她之前病過一段時間,怕是舊疾復發。”
夏文萱感激地望著蘭綾玉,面色沉重地點了點頭。
煙香一語中的:“夏姐姐分明是裝暈。”她才不信蘭綾玉的長篇大論,她信自己的直覺。
夏文萱和蘭綾玉皆是一愣。
煙香不依不饒追著夏文萱問:“你這么做為了什么?你既已決定開口幫我大師兄說話,為何又臨時反悔?”
夏文萱很坦白:“不,我沒有反悔。我已下決心揭開真相。我會幫楚公子的。”
煙香和蘭綾玉聽了這話,皆很高興。
煙香本來怕夏文萱反悔,整個人神經崩得緊緊的。她一高興,便放松了警惕:“真的?那太好了!只是,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煙香提的這個問題,讓夏文萱直接蒙圈了。她不知道煙香具體問的是什么?是問她為什么揭開真相,還是問她為什么裝暈?
看得出來夏文萱精神恍惚,蘭綾玉連忙阻止煙香:“好了,別再問她問題了。她剛暈倒醒來,讓她休息下。”
善良的煙香,想都不想就點頭同意。
然而,煙香和蘭綾玉不想打擾,偏偏有人又來打擾了。
兩人剛走出房門,段子生和其他人趕來看望夏文萱。
段子生一聽說夏文萱醒了,便急不可耐地進房里找夏文萱問話。
煙香他們便又隨著段大人進了客房。
看見夏文萱醒來了,跟隨段子生來的其他人都很歡喜。尤其是段子生,他真是抑制不住地興奮,他對著清醒的夏文萱開始詢問關于案子的事。
哪成想,夏文萱一反常態,緘口不言。她不是點頭,就是搖頭,除此之外,并沒有開口說話。
段子生不禁有些狐疑起來,莫不是腦子壞了?怎么一暈倒,醒來后就成啞巴了?他不禁開口問蘭綾玉:“蘭姑娘,她沒事吧?”
問出問題的同時,段子生還下意識地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和腦門。此舉簡直是形象生動地表達了他的疑問。
就連夏文萱本人也猜出了段大人的問題,為了表示她不聾不啞不傻,她搶在蘭綾玉之前開口:“段大人,我沒事。”
好好的能開口說話。段子生這就郁悶了,既然夏文萱能開口說話,為什么要跟他打啞謎?對于他提出的問題,夏文萱是左躲右閃。
驀地,段子生苦笑了一下,夏文萱是相爺親閨女,該不會與相爺合謀逗他開心吧?可是,他再詳細回憶公堂中發生的情景,覺得兩人不像串通。
于是,段子生板著一張臉孔,以嚴肅的口吻說:“夏姑娘,你在公堂之上也說了,你能證明那張血書是真的。為何你現在又不肯說出具體實情?”
煙香也是著急,她沒能憋住,直白地說:“夏姐姐,你要幫我大師兄,就該把內情告訴段大人啊。”
夏文萱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這下,段子生看出了夏文萱似乎有顧慮。他開門見山問:“夏姑娘,莫非你有什么顧慮?有什么要求盡管跟本官說。”
段大人做出如此一番讓步,實屬難得。夏文萱本想跟段子生提要求,只要放過她爹相爺,她就說出一切。想了想,又覺得不妥。誰人不知道大理寺律法森嚴?她這么跟段子生條件交換,段子生未必會同意。即使同意了,也未必會履行。
過了片刻,夏文萱才說:“我想單獨見楚天闊一面。”
聽到大師兄的名字從夏文萱嘴里說出,煙香心里咯噔了一下,多少有些不舒服。不過,為了顧全大局,她并沒有反對。當然,她也沒有贊同。她只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段子生沒有拒絕夏文萱的要求,立即命云白大人去天牢里請楚天闊前來。
不到半個時辰,云大人就將楚天闊帶來了。來的路上,云大人已經將夏文萱的大致情況跟楚天闊說了。
楚天闊一走進客房來,客房里其他人自覺退了下去。
煙香是最后一個離場的。她很不情愿下去,走的時候,還特意用無比復雜的眼神瞪了楚天闊一眼。
她那幽怨又飽含醋意的眼神,瞪得楚天闊怵然心驚。他渾身一僵,笑容跟著僵在臉上,望著煙香的背影。
楚天闊覺得真是莫名其妙,他招誰惹誰了,這也吃醋?明明是夏文萱主動要求見他的,與他何干?
夏文萱看著楚天闊,她的眸光慢慢縮緊。
楚天闊的目光,卻停留在房門口方向。
夏文萱心中一陣苦澀,他從來不愿多看她一眼。即使房間了并無外人,他也不愿直視她。
山不轉,水轉。
“楚公子。”夏文萱先開了口,語氣溫柔至極。
這一聲呼喚,讓楚天闊不得不回過頭,他看著夏文萱關切地問:“文萱,你的身體并無大礙吧。”
關切之意猶如一股暖流,瞬間席卷了夏文萱的全身。能被楚天闊這樣關心,她心滿意足了。
她貪戀般望著他,眸光中有著異樣神采,眼神迷離淺笑,透著層層思念。
夏文萱微微一笑,明媚燦爛:“楚公子,你不用為我擔心,我只是裝暈的。”
一激動,她忍不住說出了實話。該死的,她在他面前,總是撒不了謊。
在公堂只是,她淚如雨下。在這房里兩人單獨相處,她卻笑顏如花。
她燦爛如花的笑顏,只會為他一人而綻放。午夜夢回,想的都是他。若能換得他此生常伴左右。她將不惜一切代價。
然而,與他在一起,這輩子都是奢望。姑且不說他不愛她,他心心念念都是煙香。就說兩家恩怨,恐怕這輩子也理不清了。
“為什么?”楚天闊脫口而出。
夏文萱收斂了笑容,表情凝重:“因為我想見你一面,有些事,我想單獨跟你談談。”
要談什么?無非就是跟案子有關的事。楚天闊即使不問,也大概能猜得出來夏文萱接下來要說的事。
他并不介意跟夏文萱聊聊,但是,他不想呆在這門窗緊閉的房間里。兩人單獨相處的氣氛,讓他覺得無比壓抑。夏文萱時不時拋向他的迷戀眼神,令他頭皮一陣陣發麻。
好吧,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楚天闊敏銳地察覺到,房門口有人影。嗯,他懷疑是煙香在那兒偷聽,他這靠的是心靈感應。
只要一想起煙香離開房間時,那打翻了醋壇子的模樣,他就無法集中注意力。如此心不在焉的談話,顯然對夏文萱極其不尊重。
于是,楚天闊提了個建議:“文萱,不如我們到花園去談吧。長久呆在天牢中,好不容易段大人放我出來,我想去外面透透氣。”唯恐夏文萱不同意,他又補充了一句:“花園里景色宜人空氣清新,總比悶在這房里好。”
夏文萱面色難色,她可不想兩人談話的內容被人聽了去。可是,面對楚天闊,她總是無力拒絕。再說了,她實在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猶豫了片刻,她只好勉強同意。
一出門口,果然不出楚天闊所料,煙香確實在偷聽。
興德元年,洪高德稱帝,建立大西國,定都鳳城。政權建立初期,周邊國家對大西國虎視眈眈,無端挑起戰火,洪高德皇帝御駕親征。出征前,西宮娘娘許貴妃懷有身孕8個月。皇帝擬詔,若生皇子,取名洪承業,立太子,若生公主,封常玉公主。
洪帝離宮后,夏皇后使計讓許貴妃滑胎,誰知,天不遂她愿,許貴妃腹中胎兒出生,居然成活了。
“陛下本就寵愛許貴妃,現如今,她又生下太子,眼看咱主子皇后寶座要保不住了。”
“可不是嗎?聽西宮里的宮女說,那太子生得白白胖胖,甚是可愛,面容酷似陛下,眉目間有一股正氣,長大后定是個好皇帝。”
這是皇后宮里的小宮女在私底下悄悄議論。
即使她們不議論,夏后也知道,自己不設法除掉太子,恐怕以后日子不會好過了。
她隨即招來自己的哥哥相爺和御前侍衛總管楚祥共同商議對策。他們密謀好了要火燒西宮,由楚將軍執行。
在關鍵時刻,楚將軍放棄了加害太子的念頭,以自己的親兒子換取太子出宮。
許貴妃哭哭啼啼間,把心一橫,拿起發簪,用簪子尖在太子左肩上刺下“天”字。刺在兒身,痛在娘心,刺完字,許貴妃痛的肝腸寸斷。她顫抖著雙手給太子掛上塊玉佩,那是皇上親賜的,當今世上,僅此一枚。
許貴妃給楚祥磕頭,聲淚俱下道“楚將軍,請受我三拜,你的大恩大德,本宮來世再報。”
“娘娘,萬萬使不得,快快請起……”說話間,聽到外面有腳步聲,楚將軍抱起太子,從側門匆匆逃走。
許貴妃暈了過去。
來人正是御醫鳳南陽。傳說此人原是江湖中人,外號算命先生鬼見愁。他能掐會算,不僅醫術高明,而且武功不凡,。他抱走楚將軍兒子,施展輕功,在皇宮中穿梭自如,輕易甩掉宮中侍衛的追捕,平安出城。
夏后命人火燒西宮,許貴妃及一干人等葬身火海。在清點尸體時,發現少了一個嬰兒尸體。加上楚祥將軍下落不明。夏后和相爺斷定,太子極有可能是楚祥抱走了。于是,夏后暗中派人追殺楚祥將軍。
興德四年,皇上凱旋而歸。
夏后精明能干,把此事瞞得滴水不漏。洪帝并不相信許貴妃當真死于意外。他時常做夢夢見太子,一直派人暗中調查此事,然而一直查不出真相,楚祥失蹤,鳳南陽也消失匿跡。
興德五年,皇后生下一子,洪帝取名洪承安。皇后心想,皇帝對這兒子,顯然沒有寄予厚望。夏后心想,即使皇上遲遲不下詔,冊立新太子,他日洪帝駕崩,皇位遲早是她兒子的。不過,她還是有所顧慮,二十四年前,她派人追殺楚祥,楚祥傷重而亡,太子卻不知被何人救走。
二十多年來,太子音訊全無。倘若太子還活在世上,那么他將是洪承安繼承皇位的最大威脅。況且,一旦此事揭發,她跟相爺必將大禍臨頭。
洪高德皇帝在位二十四年,他勵精圖治,知人善任,國力強盛,百姓安居樂業。洪帝日漸衰老,越來越想念失去的大皇子,終于病倒了。
得知洪帝病倒,鳳南陽潛入宮中見皇上。
“大膽鳳南陽,你可知罪,你躲朕二十多年,朕二十多年都在派人尋找你跟楚將軍。你可知道許貴妃的事?”洪帝看到他喜極而泣。
“皇上,臣有罪。當年皇后要火燒西宮,臣得知后趕到,臣晚來了一步,太子已經被楚將軍抱走。慌亂中臣救走了楚將軍兒子,交與一世外高人撫養。這二十四年來,我一直在暗中尋找太子下落,卻一直沒有找到。臣有負皇上重托。”鳳南陽滿是愧疚。
“好個皇后。這些年我看她安分守己,悉心教導皇兒,卻不曾想過,她竟如此惡毒。朕要將她打入冷宮!”洪帝氣的咬牙切齒,猛拍御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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