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塔拉斯不愿意停留,那便也不能強求。
霍法看了一眼遠處的血肉眼球,再看了看手背上已經合上了一半的眼睛圖案。
是時候該回去了。
仿佛是察覺到了他的心意,那蛆蟲巨人焦急地咆哮起來。它還沒有完成融合,便跌跌撞撞地砸開無數石橋上的佝僂身影,姿態十分鬼畜地追了上來。
霍法扭頭看見后面那個四肢著地的家伙,心想喬伊真他媽也是個不遜色于因鐸的坑貨。
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這輩子就沒遇過上一個正常人!為什么每個人都要坑一次自己才好。
他一邊加速奔跑,一邊收回了魔杖。
連續幾次變形術對魔力的消耗也是巨大的,他現在不可以透支魔力。一旦因為頭疼而倒下,天知道會發生什么。
見霍法解除了武裝,蛆蟲怪物的速度更快了,在奔跑間,它逐漸地變成了一個超大版的霍法。
那些丑陋的蛆蟲連他跑步的姿勢都模仿出來了,惟妙惟肖。
霍法的腿還不如它的十分之一長。奔跑之中,橋上的無數黑影被撞的得四散開來。慘嚎連連。
稍一扭頭,眼見自己就要被追上了,霍法心里愈發焦急。
可就在這時。
遠處傳來一聲尖銳的鳴叫。
轟隆一聲巨響隨后而至,這聲音差點沒把霍法耳朵震聾。
扭頭一看,虛無之中,一道鳥狀的電光轉瞬而至。
它裹挾著無與倫比的威能,直接穿透了那蛆蟲巨人的胸膛。
蛆蟲巨人連叫都沒有叫出一聲,便被電光一擊皆散,如同爛泥洪流一樣四散滾落。
濃郁至極的電弧在地面跳動不止,讓霍法頭皮發麻。
但他并沒有受傷。
隨著蛆蟲散去,一個人影從電光中緩緩地走了過來,是一個相貌年輕,且神俊異常的男人。
他有著人類的身軀,卻同時又全身布滿了閃亮的暗鱗和金紋。
“不好意思來遲了。”男人禮貌地說。
“我不是人類,要進入過往之橋必須要去前面獲得看守的同意,否則,我就再也飛不上天空了。”
看著那個男性慢慢走近,身上的電光緩緩消失。
他沒有穿衣服,灰發金眼,肌肉華麗得可以刺瞎雙目。
“塔,塔拉斯.....?”
霍法瞪大眼睛,他怎么也沒辦法把這個神俊異常的男人和之前禁林中那只垂死的雷鳥聯系在一起。
“那是我上一世的名字。”
男人點點頭,“我記得你,你不是那所魔法學校里的孩子么,怎么跑這里來了?”
那個神俊異常的男人看著霍法,溫和地說,“太莽撞了,這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巫師有巫師的規則,活人也有活人的世界。剛剛我要是來遲一點,你可能會被深淵的欲蟲吞噬掉自我。”
欲蟲?
霍法指著周圍那些背著石碑的人。
“這些......?”
“都是一些不忍心拋棄過去的可憐人,欲望和執念困擾著他們,這是他們自己選擇的道路。”
塔拉斯搖搖頭:“你不要學他們。”
霍法愣了幾秒后,才想起來自己的任務。
“對了,喬伊讓我來找你。”
霍法盯著地面一只被電得抽搐的蛆蟲說,“他讓我告訴你,希望你可以......”
“不忘了他,是么?”
塔拉斯歪著腦袋打斷了霍法。
霍法點點頭:“沒錯。”
“真是亂來啊,喬伊。”神俊異常的男人嘆了口氣。
“居然隨意把靈魂送進冥界,他這樣會損失壽命的。”
“那你會保留一點記憶么?關于喬伊。”
霍法抬頭看向塔拉斯,目光集中在他的肩膀。(對方光溜溜的坦然讓他有些尷尬)
塔拉斯緩慢卻堅定地搖了搖頭。
“喬伊想讓我記住他,想讓我回去,我明白。人類最大的痛苦莫過于被摯愛遺忘。但太陽下沒有新鮮的事,如果不學會遺忘,又怎么能坦然接受全新的生活。”
“呃......你不是可以選擇的么?像鳳凰那樣。”霍法不解地問,他想不通為什么有生物會拒絕永生。
“鳳凰和我們不同,它是歷史的見證者,而我們只是參與者,對雷鳥來說,自由比永生更加重要。唯有戰勝最終極的恐懼,才能獲得生命最純粹的自由。”
霍法不理解對方的話,也許是自己境界不夠。
不過,他只是一個傳話的,既然話傳到了,他就沒什么好說的了。
“那,我走了。”霍法輕聲說道,說完他打算轉身離開。
“等一下。”
神俊非常的男人叫住了他。
“怎么了?”霍法轉身。
“你的魔力還夠么?”
霍法一聽他的話,才發現自己魔力在連續使用變形術的過程中,已接近枯竭。
霍法搖了搖頭,“不多了。”
塔拉斯笑了笑:“你倒也是我見過最奇特的巫師,精神力高得可怕,連赫爾海姆的冷風也無法摧毀你。但魔力卻少的可憐,連正常同齡巫師的一半都沒有。”
霍法.......
塔拉斯指著橋面:“沒有魔力,你是沒辦法驅趕欲念之蟲的,它們被你的生命所吸引,會無休止地糾纏著下去。直到你墮落到和它們同樣的存在為止。”
霍法環顧四周,果然那些被電的暈死的蛆蟲又有蘇醒的跡象,不僅如此,越來越多的蟲子從深淵中爬上了橋面。
“你有什么辦法么?”霍法問。
塔拉斯點點頭:“也虧你跑了一趟,正好我提前結束生命,還有些殘存的力量,已經沒有用了,你拿走吧。告訴喬伊,讓他好好照顧我的后代。”
說著,他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了霍法的手掌。
“回去吧,有空想辦法把自己魔力給提升一下。”
隨著噼啪一聲電響。
他使勁一推霍法。
一股澎湃的能量從霍法的左手傳至全身,他駭然得瞪大雙眼,這是他從未體驗過的感覺。
他甚至覺得自己可以做到任何想做的事情。
他想和塔拉斯道別,但話沒說出口,塔拉斯便最后對他微笑地揮了揮手,轉瞬間化作了一道電光,消失在了天際。
霍法渾身充滿了快要爆炸的力量,他眼中閃過一絲金色的光芒。
他一轉身,一踏步。眨眼間跑出了幾十米的距離。
這感覺棒極了。
只見手背上的眼睛已經快要閉合,霍法全力奔跑起來,以來時上百倍的速度穿行于筆直的石橋之上。
但同樣,那些從石橋下爬出的蛆蟲也越來越多,無數蛆蟲混合而成的怪物都想要附身霍法,占據他的靈魂。
離巨眼越近,那些丑陋的怪物便越來越多。最后浩浩蕩蕩,宛如軍隊。
它們拼死抵抗著電光,成百上千地向霍法撲來。
霍法前沖的速度慢了下來。
但他并沒有害怕,體內澎湃的魔力讓霍法內心充滿了狂野和戰斗的欲望,甚至還有一絲莫名的獸性涌動其中。
他抬手一握,自己的魔杖在魔力沸騰之間迅速變長,變大,它超過兩米,超過五米。超過十米,并且絲毫沒有停下來跡象。
最后,魔杖居然變成了一把四十米長的帶電巨劍,他拖著劍柄全力奔跑,最終畫出一道恢宏壯麗的圓弧。
半徑四十米以內所有生物全部被他一劍兩斷。
可惜,他只爽了這一秒鐘,塔拉斯賦予他的魔力便宣泄干凈。隨后,無人阻攔的霍法迎頭撞上了那堵巨大的眼睛。
消失在了瞳孔之中。
在霍法通過眼睛之后,那只血肉巨眼緩緩閉上,在赫爾海姆的冷風之中,化為塵埃。
......
......
再次穿越層層疊疊的空間。
......
......
如同做了一個荒誕離奇的怪夢,霍法沒有眼黑的雙目漸漸正常。
一絲電光在他眼中噼啪閃耀了一下,隨后便歸于沉寂。
他聞到了枯草的氣息,感受到臉頰下泥土的柔軟。蘇格蘭秋天的寒意在這一刻清晰無比。
霍法勉強從地面爬起身,揉著太陽穴。
腦袋不時傳來真實的疼痛,那疼痛告訴霍法,他叕透支魔力了。
他感到自己手背多了點什么。
低頭一看,他發現手背上那血眼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了一道淡淡道金色紋路,十分淡,仿佛是用金屑畫出,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那紋路像是一只老鷹,卻又十分對稱。花紋也勾勒的非常簡潔。
正當霍法好奇這紋路什么東西的時候。
一個男人從角落里沖了出來,猛地抓住了霍法的肩膀,一臉希冀地看著他。
“怎么樣,他有答應回來么?”
是喬伊。
霍法回過神來,看了看喬伊,再看了看旁邊那具龐大的鳥尸,遺憾地搖了搖頭,緩緩地把塔拉斯最后對自己的話轉告給了喬伊。
隨著霍法的敘述,喬伊臉上的興奮逐漸斂去,最終變為了抑制不住的哀傷。
等霍法說完后,他抱著鳥蛋,沉默地站在了原地好久。
一陣冷風吹過禁林的樹葉,終于,那個蕭瑟的老男人長嘆一口氣,輕聲嘟囔道:“我早料到會這樣,死亡是勇敢者的游戲,塔拉斯,我和你還是差得太多啊.......”
霍法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喬伊,只有保持沉默。但喬伊也很快收復起了自己的情緒。
他拍了拍霍法的肩膀,誠懇說道:“真是難為你了,你是我見過最勇敢的拉文克勞。”
勇敢?
呵,霍法翻了個白眼,心想你要一開始就和我說去冥界,打斷我的腿我也不去,還不是被坑的。
不過,好歹算是回來了,一個月的辛苦勞作也算告一段落。
霍法不想再和喬伊吐槽自己在赫爾海姆的驚險遭遇,他迫不及待的想回公共休息室,想在拉文克勞的爐火邊放松一下。
他伸出手:“單子呢。”
喬伊一手抱著蛋,一手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羊皮紙。
“你的單子,我填了優秀了。回去吧,以后有麻煩可以來找我,別得罪霍格沃茨里的那些高層了,他們可不會跟你開玩笑的。”
霍法接過羊皮紙,果然,在羊皮紙的最高處優秀的位置,打了一個大大的紅勾,底下還有喬伊的簽名和蠟戳。
霍法滿意地把羊皮紙收進懷里。
回到樹屋,和喬伊告別后,霍法揉著還有些疼痛腦袋的走向了城堡。
一邊往回走,他一邊端詳著手背上那個怪異的淡金色紋路。
這是塔拉斯在冥界留給自己的,他本來以為那股力量是一次性的,用完就沒。
但現在看起來似乎并不是這樣,霍法很好奇這玩意到底是什么。
因為他總感覺有什么東西在從自己身體內流向這個紋路,就像自己多了會呼吸的一個器官一樣。
正端詳著,剛走到學校門口,那股大腦的疼痛感更加劇烈了。
霍法臉色一變,不對啊。
自己沒有釋放魔法,怎么透支魔力的癥狀越來越嚴重?
手臂金色紋路上的流動感更加明顯。
并且,一種奇異的饑餓感涌上大腦。
餓.......
自己餓了?
霍法愣在了當場,他再度看向手臂。
他終于知道這是什么情況了。
這個金色的紋路正在吞噬自己的魔力,速度還不是一般的快。
靠!
眼見頭疼有愈來愈烈的跡象。
霍法立刻盤膝在地,開始冥想。
開始冥想后,他才感覺到了一種無比的饑餓,這饑餓不是肉體上的饑餓,而是魔力上的饑餓。
他不敢大意,一遍又一遍的運行著米拉日巴行者的冥想法,快速恢復魔力。
終于,冥想了一小時后,那股饑餓的感覺才緩緩消失。霍法咬咬牙直起身,他想回公共休閑室。好好研究一下這玩意。
可還沒走兩步,那饑餓感又再次傳來。
它就和一個嗷嗷待哺欲求不滿的嬰兒一樣。
猝不及防的頭疼讓霍法一下靠在了墻面上,捂著腦袋。
WTF......!
顧不得旁邊學生愕然的眼神,霍法不得不再度坐下來繼續冥想。
就這樣,霍法每冥想一個小時,恢復了魔力。那淡金色紋身就會在幾分鐘,不十幾秒內把他渾身的魔力一抽而空。
而且絲毫沒有返還的跡象。
連續冥想三次后,那種新鮮感和好奇感終于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驚怒和不解。
城堡入口,霍法仰天大罵,驚起了一群鴿子。
“喂,你個老鳥,到底在我身上留下了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