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見阿格萊亞結界內的尖刺之后,法蒂爾終于慌了神,他后背全濕,抬起手臂:“我說,我說.”
格林德沃滿意的收回手指,負手而立。
法蒂爾喉結聳動,用沙啞的語氣講述道:“從前,有一群囚犯在一個洞穴中,他們手腳都被捆綁,身體也無法轉身,只能背對著洞口。”
格林德沃點點頭,表情帶著淡淡的沉醉。
法蒂爾:“他們面前有一堵白墻,他們身后燃燒著一堆火。在那面白墻上他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由于他們看不到任何其他東西,這群囚犯以為影子就是真實的東西.”
說到這里,法蒂爾有些說不下去了,但是看見身后的結界,他最終開始咬咬牙:
“最后,一個人掙脫了枷鎖,并且摸索出了洞口。他第一次看到了真實的事物。
他返回洞穴并試圖向其他人解釋,那些影子其實只是虛幻的事物,并向他們指明光明的道路。
但是對于那些囚犯來說,那個人似乎比他逃出去之前更加愚蠢,并向他宣稱,除了墻上的影子之外,世界上沒有其他東西了。”
說完這個故事,法蒂爾如圖被抽干了所有力氣,搖搖晃晃的站在地面。
格林德沃眼神逐漸由懷念變成了惋惜,他看著臉色蒼白的法蒂爾,輕聲說道:“教授,過去了這么多年,真難為你還記得這個故事。”
“你大可不必來嘲諷我,蓋勒特。”法蒂爾大聲說道:“我只是選擇了我想要的生活,如果你對當年的事情懷恨在心,你大可殺了我。”
“殺了你?我知道...你常年累月不回家,疏遠自己的妻女,不過是害怕被我殺掉的那一天,她們會難過。不過,你弄錯了一件事,教授。我是不可能殺掉你的。如果你還以為我是一個復仇者,那未免也太無趣了。”
格林德沃平靜說道:“我一點也不想對你復仇,我只想把你變成和我一樣的人。”
“你放開他們,你要什么都可以。”
法蒂爾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哀求,“我已經把故事告訴你了。”
格林德沃依然搖搖頭,“你的真實,我早已看穿,謊言和妥協于我無用。”
“你到底要怎樣。”
格林德沃漫不經心的笑道:“如果你想證明自己,那就證明給我看。”
“如何證明!?”
“很簡單,殺了我。”
格林德沃將長老魔杖往前一拋。
夜色的古堡之中,黑色,修長的長老魔杖在天空劃出一道拋物線,落在了法蒂爾手上。
法蒂爾愣愣的接住了魔杖,似乎對這場荒誕的游戲,完全不理解。
格林德沃淡定的抬起手掌,笑瞇瞇說道:“殺了我,否則我就殺了你所有家人。”
說完,他平靜的抬起手臂,虛虛一握,所有人身上的透明結界都長出了鋒利的尖刺。這一瞬間,結界中那些被束縛的人,拼命扭動掙扎起來。
法蒂爾毫不猶豫的抬起了長老魔杖,對準了格林德沃。這一瞬間,肅殺幾乎可以讓空氣凍結。
“做吧,德拉塞斯教授。”
格林德沃漫不經心的笑道:“這世界上,沒有什么人是不同的。一個學生,一個囚犯,還是一個校長。
所有人一樣,本質上都是一樣,自私,愚蠢,麻木,冷酷。都是山洞里的囚犯。”
法蒂爾舉著魔杖,“你到底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我只是不想同這個骯臟的世界,同流合污罷了。”
格林德沃歪了歪腦袋,戲謔道:“快點,殺了我。”
幾十公里開外的云層中,霍法在天際飛行,瞬息千米。
從高處俯瞰,外加龐大的感知,整個世界就像一個全息地圖一般,在他面前展開。
只不過這幅全息地圖是由黑白色的線條組成,無數靈魂在這黑白線條構成的世界中行走。
高空中,他很快就鎖定了格林德沃的位置。在那一刻,他感受到近乎無邊的澎湃力量,以及無處不在的死亡氣息。
這一刻,死神在天空中微笑。仿佛有一個巨大的骷髏騎士,穿著盔甲,在白色的戰馬之上,從天際掠過,臉上帶著戲謔的微笑。
那力量讓霍法心驚,他知道,那是這個世界最頂級的力量。擁有那個力量的人,足以成為神靈在這個世界上的代行者。
巨大的不詳沖擊著他的心臟,他收斂心神,凝神看去。
雖然相隔幾十公里,他依然看見了古堡中發生的事,他看見了法蒂爾,他手中拿著的死亡圣器接骨木魔杖,指著一個人。
指著誰?
格林德沃么?
霍法用心一看。
只一眼,他便完全驚呆了。
在黑白線條構成的真實規則世界中,格林德沃的靈魂和阿格萊亞的靈魂,完全是反著的。
法蒂爾,用魔杖指著的,根本不是格林德沃,而是他自己的女兒,阿格萊亞。而真正的格林德沃,正在他背后的結界中。他用奪魂咒控制著阿格萊亞,并且改變了她的外貌。
看清楚了這一點,霍法一個激靈,他心臟如同被巨爪攝住,他仰天發出一聲尖利的啼叫,速度再次加快,用盡全力的朝著事發地趕去。
這一刻,他才清楚的感受到了格林德沃的瘋狂。
他究竟要做什么?
古堡內。
法蒂爾依舊平舉著魔杖,對準面前的男人。
那只接骨木的魔杖的杖尖顫抖,似乎在渴望著,渴望著收割生命的快樂。又似乎在不安著,為即將到來的恐怖,不安著。
窗外面漆黑一片,遠處的閃電在這片黑夜下,顯得如此的無力。
一陣風吹過,花園中的玫瑰在這無處不在的龐大力量下,花瓣滿地翻滾,滾著滾著就飛了起來。
一些花瓣飄進了房間,在飄過對峙的兩個男人中間的時候,迅速變黑枯萎。
“格林德沃”再次開口,他譏笑道:“怎么,德拉塞斯老師,你寧愿等我殺掉你的家人,也不要殺掉我么?”
法蒂爾:“你都是什么毛病?能不能正常點。”
“你殺了我,說不定就能理解我了。”
“格林德沃”漫不經心的再一抬手,結界內鋒利的透明刀刃繼續變長,有幾個人的臉上已經被劃出了鮮血。
法蒂爾手掌顫抖的更厲害了,冷汗一滴滴的從他的臉上滑落地面。
看著那根魔杖杖尖,“格林德沃”忽然晃動了一下,似乎是在掙扎。
他一晃,法蒂爾立刻死死握住了接骨木魔杖。
晃動結束,男人在月光下抬起頭,“你知道這根魔杖怎么來的么,教授。”他嘶啞輕聲說道:“要不我也給你講個故事吧。”
“閉嘴,格林德沃。”
“閉嘴.”
“我在歐洲旅行的時候,曾經遇到過一個落寞的醉漢,他喝了太多酒,醉在凌晨三點的巴黎街頭。
然而當我把他翻過來,卻發現他是歐斯巴頓,上一代黑魔王,決斗之神,一生之中從來沒有輸過。”
“閉嘴蓋勒特。”
“落魄之極的他手里拿著一瓶空酒瓶和一支長老魔杖,我看中了那支魔杖,他卻求我給他買瓶酒。為了魔杖,我殺掉了他。他沒有任何反抗,就這樣默默無聞的死在了陰溝之中。”
“夠了,蓋勒特.格林德沃!”
“那一刻,我才發現,在死亡面前,任何人,都是無足輕重的。”
說完,格林德沃猛然按下手掌,結界內,密布的尖刺一根根穿出,終于,法蒂爾閉上眼睛,他一甩魔杖:
“阿瓦達索命!!”
綠色光芒從接骨木的魔杖杖間噴涌而出。
這一刻如同死神舉起了巨大的鐮刀,鐮刀重重劃下。
飛掠的高塔之上,閃電劃過。遠處快如疾風一般的霍法眼睛驟然放大,飛行中的身體重重一頓。從云層滑落地面,連續撞碎五六棟民居,他跌跌撞撞的從廢墟中爬了起來,喃喃道:“這不是真的”
說完,他面色煞白,重新變成雷鳥,再度消失在了天際。
綠光隱沒,一切都恢復了寂靜。不知過了多久,可能只有一分鐘,可能也只有一秒鐘。
面色煞白的法蒂爾睜開眼睛,黑暗中的古堡中,窗簾飛舞依舊,面前的男人已經倒在了地上。空氣都是如此沉寂,安詳,平靜。
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魔杖,在看著面前那具安然到在地上的尸體。一時間,似乎忘記了言語。
他仰頭長長的嘆出一口氣,轉過身來。
只是,隨后,他愣住了。
束縛家人的結界并沒有消失。
那些透明的正方體,依然漂浮在空中。
隨后,那個裝載著阿格萊亞的正方體緩緩掉落在地。
長發飄飄的少女從其中淡漠的走了出來,一邊走,她的身體一邊拔高。最終,她變成了另一個高大的身影。
格林德沃完好無損的站在法蒂爾面前。
眼神之中只有無盡的同情和譏諷。
“您真的下的了手啊,教授。”
法蒂爾呆立在了當場:“你怎么?”
“只有了解真實的人,才能完美駕馭幻象,你說對么,德拉塞斯教授。”
說完,格林德沃一抬手,接骨木魔杖如同歸巢之雀,返回了他的手中。
法蒂爾悚然一驚,他一點一點一點一點的機械轉身,身后倒在地上的死者已經完全變了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