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朝局復雜,宮里頭的情形外人如何得知?這流言定然是有人故意放出來的,娘知道皇上一駕崩,王爺也并非就與皇位全然無緣,定然是有人故意放出王爺染了天花的消息,以亂那些效忠王爺之人的心的,娘怎么也能跟著信了呢?”
王夫人聞言,覺得也頗為有理,只是卻依舊忍不住道:“娘這不是擔心你么?”
林芷萱含笑道:“娘不必擔心,您說的那些,女兒都會考慮的,娘且先回去,如今還有天花的事在外頭鬧著呢。如今王爺的事還沒有著落,娘千萬要珍重身子,別再讓女兒擔心才是。王爺的事,女兒心里自有主張。娘也該知道,女兒不是個諸事不懂的小丫頭了。
無論如何,哪怕不幸被娘言重了,女兒也定然會設法保林家周全的。況且咱們不僅僅有王爺,還有個做莊親王妃的姨媽,還有個做領侍衛內大人的舅舅呢。總不至于讓人欺負了去。”
王夫人道:“那些都是虛的,咱們家的那些親戚,早兩年你爹落魄的時候,誰認識咱們是誰?不過是如今你福貴了,前些日子都不知道從哪兒就冒出這么些親戚來,可萬事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啊。”
林芷萱點頭應著:“是,女兒受教,女兒會小心行事,將諸事考慮周全的,娘千萬放心些,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緊。”
王夫人見林芷萱這般肯聽她的,也將自己擔憂的事都叮囑了林芷萱一遍,如此心中也略略寬泛了些,叮囑林芷萱好生睡了,才要回去。
林芷萱讓顧媽媽并桂嬤嬤兩個好生扶著王夫人回去,前兒下的雪還沒有化,最是路滑的時候。
瞧著王夫人走了,林芷萱卻是恨得牙根癢癢,只怪陳氏。王夫人的一番話著實刺痛了林芷萱,她原本是好生勸著自己,挑了一萬個理由安慰自己魏明煦不可能染上天花,他定然無礙。
可是聽旁人這樣再三地與自己說這些喪氣話,林芷萱心中又焉能不動搖,尤其是方才蔡氏和王夫人說的那些,近乎如何安排王府后事的話,更是讓她心寒,讓她心亂如麻。
難道,難道魏明煦真的再也回不來了嗎?
難道果真自己最害怕的事情成了事實。魏明煦就是個英年早逝的命,自己救得了他一回,卻終究無法改寫他的命運嗎?
這場突如其來的天花,難道是為他而來的?
難道天道真的有常,難道命運真的早有定數。難道是因為自己救了他,改寫了大周王朝的命數,所以才降下這樣一場天花,天要滅了他,才能讓一切都回歸正軌嗎?
林芷萱勸了自己好半天,才讓自己不要擔憂,讓自己盡量往好的方向想,對于蔡氏的或是旁人的話,她可以充耳不聞,甚至發發火呵斥幾句就罷了。
可是方才耐著性子聽王夫人說完這一通話,倒是當真教心中繃著的那根弦斷了。
“娘娘,肅大人回來了。”秋菊進來回稟。
“讓人進來!”林芷萱并沒有再回里間,而是在正堂見了肅羽。
肅羽急匆匆的進來,臉色很是不好。
林芷萱心中勐地一沉,也不待他行禮,只問:“王爺究竟如何了?”
肅羽對林芷萱行了一禮,道:“娘娘切勿擔心,不過是謠傳,王爺并沒有染上天花。”
聞言,林芷萱的心終于放了下來,這才對肅羽道:“那外頭怎么會傳出這樣的話來?”
肅羽道:“不過是王爺的政敵故意散播謠言,企圖動搖軍心罷了。請娘娘不必擔憂,王爺一切安好。”
林芷萱聽著肅羽冷然的話語,總覺著有什么不對,他低著頭,面上一絲表情也無,雖然林芷萱這些日子也是知道了肅羽與魏明煦當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的,都是成日里板著個臉的,但是肅羽平日里來跟自己回話,也從來沒有冷成這幅樣子。
仿佛他在故意壓著什么,瞞著什么,所以故意露出這般堅定肅然的言語神情來。
旁人或許發現不了,但是女子的感覺最是敏銳,林芷萱也冷下了聲音,問:“真的嗎?王爺當真一點事都沒有?那你今日為何去了這么久?為何劉義派人去尋你,你卻遲遲不肯回來?”
肅羽見林芷萱竟然還存懷疑,眸子里閃過了一絲動搖和不安,他今日游走于諸般勢力之間,騙過了所有人,為何她卻還要懷疑自己?
肅羽的心有些亂,卻依舊強壓下了心思,道:“今日事多,王爺有要事派臣去辦,故而并未來得及盡早回府回娘娘的話。”
林芷萱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她只注意到了自己方才追問他時,他臉上一剎那驚慌的裂隙和那片刻的停頓。
林芷萱復又問道:“我再問你一遍,王爺究竟怎么了?你如何得知王爺并沒有染上天花,你親眼見過王爺嗎?王爺今日又吩咐你去做了什么?”
肅羽擰眉,竟然豁然抬頭看了林芷萱一眼,看著那個女子坐在高位上,那樣神情凝肅地盯著自己,她的眼神明明在警告他,不要騙她,她已然知道了。她會一直追問道他說實話為止。
肅羽低下了頭,猶豫了半晌,額頭上也是滲出了冷汗:“臣……臣不知道。”
林芷萱此番心已經沉了底,喝道:“什么叫你不知道?若是連你也不知道,那還有誰會知道?!”
既然話已至此,肅羽也不想再瞞,他今日瞞天過海,四處穩定軍心,卻連一個懷疑他的人都沒有,也連一個可與之商議的人都沒有,只有林芷萱,這個女人竟然看出了端倪。好在她只是個女人,若是跟她說想來無礙吧。
她只是個女人而已,影響不了大局,所在的也不過是這個后宅,即便是被這些后宅婦人知道了,也不會影響什么。
他真的想找個人說說了,否則千鈞重擔壓在他一人身上,他著實也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