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澤桂怔怔地坐在桌前,桌子上擺了一盆臘梅,屋里燃著熏籠很是暖和,還沒開春兒就已經開花了,孟澤桂早起原本拿著剪刀輕輕地修剪著枝丫,想著寒冬臘月里,魏明煦來看她時瞧見,也是新奇喜慶。
惠兒卻來跟她說,昨夜魏明煦宿在了林芷萱屋里。
孟澤桂輕笑:“哪有怎樣,王爺宿在哪兒不都一樣。”
惠兒猶豫了一陣,才道:“昨兒半夜,王爺還喚了琥珀琉璃進去伺候沐浴。”
孟澤桂一時不妨,一下子剪斷了一根花枝,好好的一盆盆景,算是毀了。
他,他已經有好久,不曾宿在哪個側妃姬妾屋里了。
孟澤桂一度以為,女人于他不過是傳宗接代,可是這么多年,他有一花園的女人,卻沒有一個能生得出孩子來。
無嗣是大事,尤其在皇家,魏明濟和魏明穆都已經有了四五個兒子,獨有他,連個女兒都沒有。
他也曾請太醫來瞧過,把脈問診,這一花園的女人身子都無礙。
而他的身子,自己的父親曾經也與她透過準信,王爺的身子從脈象上也看不出有什么病來。
這本就是件極其尷尬的事情,早些年魏明煦也氣惱過,憤恨過,甚至有了濟世堂,搜羅各地的名醫郎中,可是藥也吃了,身子也調理了,卻始終沒有結果。
孟澤桂一直以為,魏明煦早已經認命了。
他命中無子,許是在沙場上殺的人太多,罪孽太多,注定他此生無子而終,所以他才動了過繼的念頭。
從哪之后,魏明煦對后宅的這些女人,便只如同養寵物般地養著,早就沒有興趣,與她們如何如何了。
不僅是不喜歡,更甚至厭惡、反感與女子的親近。
那仿佛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了。
他竟然,只為了沐華裳羞辱林芷萱,竟然只為了王夫人的幾句話,而寵幸了她。
是為她正名嗎?
他竟然這般在乎她!
孟澤桂只覺得心中一陣陣惡寒,原來他不是冷血無情的人,只是他的情從來都不曾用在她們這群女人身上,哪怕曾經光輝無限的自己,如今在林芷萱面前,也不過是個笑話!
沐華裳心中也是如自己這般感觸嗎?
一個無情的人忽然深情起來,究竟會傷了多少人的心。
原來他不是無情,只是一直沒有遇到那個讓他動情的人罷了。
孟澤桂胸口一陣陣針扎般地痛。
以至于夏蘭來請孟澤桂的時候,卻聽說孟側妃復又病倒了。
林芷萱只等來了蔡側妃。
蔡側妃來給林芷萱恭敬地行了禮,復又給林芷萱道喜。
畢竟此番的林芷萱與前幾日已經大大不同,她已經是個名正言順的王妃了。
林芷萱請了蔡側妃起來,今兒是她起晚了,魏明煦又有話不讓驚擾,故而一眾側妃姬妾們不曾來給林芷萱請安,明日怕是都要來了。
林芷萱問了些王府里的瑣事,才問起自己在宮中之事的傳言來。
蔡側妃道:“昨兒王爺已經吩咐了劉義去查了,這事兒從外院查還好查些,畢竟消息無論如何肯定是從外頭傳進來的,內院人多嘴雜,著實沒有個起頭的地方。”
林芷萱點頭:“王爺想得很是周到。”
蔡側妃與林芷萱又多回稟了些內院的情形,才忽然提起來:“烏蘭和周氏怕是就在這幾天了,依娘娘的意思,該如何是好?可要稟報王爺?”
林芷萱思忖了片刻道:“王爺如今事忙,暫且不要拿這樣的事去煩擾他了。”
蔡側妃道:“那她們的身后事該如何處置?這時候停靈不妥,畢竟是染了天花的。”
林芷萱擰著眉道:“不過是個侍妾,如今又是非常時候,難不成還能在這西山別院大肆操辦不成?往日里王爺的侍妾歿了都是如何的舊例?”
蔡側妃見林芷萱這樣說,卻壓低了聲音道:“便是舊例也是有些不同的,早些時候有一個侍妾戶氏歿了,因是皇上選秀時賞的,王爺也叮囑孟側妃好生裝殮發喪,熱鬧過一場。可是卻也有一位陸側妃,一位呂夫人,說是暴斃,只不過連夜命人裝了棺槨,在自己屋里停了兩天,就悄沒聲地埋了。”
林芷萱會意地點了點頭,心中暗想,如今皇上都已經駕崩了,周夫人雖然是皇上所賜,若要演戲都已經沒有了看戲的人,自然也沒有為她大辦的道理。
林芷萱道:“既然如此,這個時候也講究不了那許多,況且外頭還有皇上皇后的大喪,咱們府中再大辦也不相宜,便也仿效陸側妃跟呂夫人吧。只是如今在西山別院,周氏和烏蘭也不能葬在這里,畢竟是染了天花的,便是等著日后天花消停了再過來遷墳也是不妥,沒得再由咱們王府折騰一番再弄出天花來,就不得了了。”
蔡氏聽著林芷萱的話,有幾分不明白,只道:“娘娘的意思是?”
林芷萱道:“如今京里防治天花已經下來了政令,大多燒了才是最穩妥的法子。我瞧著不如也將她們火化了去,將骨灰停在堂中,立牌位祭祀,等回了王府,再下葬不遲。”
蔡氏聽了林芷萱的話大驚失色,她竟然要火化了周氏和烏蘭,連個全尸都不留。
周氏如今失勢,皇上已經駕崩,而林芷萱正值新寵,她想怎樣,想來王爺也不會責怪她。只是烏蘭……
蔡氏好容易穩住了神色,才對林芷萱道:“烏蘭畢竟是側妃,娘娘當真不事先與王爺說一聲嗎?”
林芷萱道:“我自會與王爺細說,只是烏蘭是蒙古公主,蒙古自來不講究入土為安,而是天葬,落入狼口鷹腹,算作是將身體骨肉奉于生他們養他們的騰格爾。她與我們漢人不同,想來她對火葬也不會有多少抗拒。”
蔡氏聽林芷萱這樣一說,也有道理,總之只要林芷萱與魏明煦說了,這些事情不要有蔡氏自己的罪責,她便什么都無所謂,不如就都聽林芷萱的好了。
林芷萱道:“如今說這些尚早,且再等等看看,只是也該吩咐著下面人預備著些,雖然不算繁瑣。”
蔡氏點頭應了,又與林芷萱說了幾句話,瞧著林芷萱著實有些乏了,才起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