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安的言語卻格外的冷冽決絕:“娘從來都知道我活不過十八歲,如今不過命數到了而已,從小時候,就有尼姑道士讓爹娘做好準備,就是我今日即刻死了,莊親王府里頭也能有條不紊地預備我的喪儀。*隨*夢*小*說w.suimeng.lā我的棺槨從我十歲的時候,就在王府的庫里備著了。
我只是想著,若是我死了,他會不會也念我一輩子。從此不見,也能永遠被他念著了。”
林芷萱聽了這樣絕情薄涼的傻話,心中難免有些氣,想勸她,又怕她根本聽不進去,反而激怒她適得其反,便只能順著道:“你且不要將話說得這么決絕,什么事總要試過才知道結果是什么。”
雪安卻淚眼道:“芷萱,結果會是什么呢?我與他終究不可能有結果,這樣一番孽緣,既然我走不成,他也留不下,我死了就是最好的結局。”
林芷萱拍了拍雪安的手,勸道:“不會的,總會有法子的,別怕,還有我呢。從前總是你幫我,此回你若是信我就安安心心地先吃藥,將身子調養好了,且聽我的消息。
你只自己個兒傷心難過,卻不知道姨媽和姨夫才是最疼你的,若是當真以你的命相換,說不定他們也會妥協。無論如何,活著是最要緊的,沒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從前那些生生死死你都過來了,如今怎得連幾天都不愿意等。再等等,總會有轉機的,如今我瞧著你,也不過是一時糊涂罷了。等過了這一場,你再回來瞧,才會覺著眼前的一切都是不值一提的。
若是你們當真能修成正果,此番不過是上天給你們的一番考驗罷了,過去了就都好了。”
雪安略微點了點頭,算是聽了林芷萱的,手也握緊了林芷萱的手,想央求她定要用心幫自己,可這話又說不出口,只含淚喚了一聲:“芷萱……芷萱……”
林芷萱輕輕拍了拍她,道:“你不必說,我都知道。我定然會盡心盡力的,只要你千萬保重身子,不要等我替你找到人解決了事情的那一天,你卻不在了,那辜負的可就不止是我一個人的心了。”
雪安點了下頭,道:“好,我知道,我會等著你。只是我的身子你也知道,求你,求你千萬快些……”
林芷萱也跟著落下淚來,道:“好,我記著了,你放寬心些,過兩日就會有消息。”
林芷萱這才喚人進來將藥熱了,給雪安喝,又勸了她一回,瞧著她睡了,林芷萱才走了出來。
王佩珍在偏殿等著,見林芷萱出來,趕緊迎了上去,問林芷萱如何了,林芷萱擰著眉頭道:“好容易勸住了,肯多少吃藥了,她病中思緒不穩,姨媽和姨夫千萬順著她些,不要再逼她了。我讓王爺去請了幾個大夫過來,一會兒也都去給雪安診診脈,只要肯吃藥,就不會壞到哪里去。”
王佩珍連連點頭,什么都聽林芷萱的。
林芷萱原本正思忖著要走,卻忽然想起魏秦岱,便道也去瞧他一眼。
魏秦岱總歸是比雪安好些的,如今雖然還下不了床,可是精神上卻沒有雪安那么萎靡。
見了林芷萱過來,還強撐著要給林芷萱行禮,林芷萱卻讓他快躺著別動,王佩珍看著魏秦岱也是一臉的薄怒,魏秦岱低著頭,面頰有些紅,不敢看王佩珍。
林芷萱還是請了王佩珍出去,說跟魏秦岱說說話。
王佩珍對魏秦岱顯然沒有對魏雪安那樣好的脾氣,也沒有叮囑林芷萱什么,只是冷著臉嗯了一聲,就去了。
魏秦岱低著頭,也不十分敢看林芷萱。
林芷萱卻坐在他床前,道:“怎么了?覺著見不得人?”
聽著林芷萱這樣與他說話,魏秦岱有些詫異,雖然自己從小跟林芷萱的接觸沒有雪安跟林芷萱多,可是魏秦岱也是認識林芷萱的,她從小怯懦拘謹,可今日一來,她一張嘴,就給魏秦岱一種長輩的感覺,莫名地有些想像對王佩珍一樣的對林芷萱。
林芷萱嘆了一句,道:“如今可回心轉意了?”
魏秦岱心中冷笑一聲,瞧著林芷萱道:“小嬸嬸也是幫著娘來當說客的嗎?”
林芷萱道:“那就是依舊如故了?”
魏秦岱低著頭,卻抿著唇不再言語了。
林芷萱嘆了一聲,道:“你總該想想你父親,他如今擔著輔政親王的重擔,身邊總要有人來輔佐,你從來是你父親最看重的兒子,如今竟然能為了一個女子,連父母家族都不顧了?這位冷家姑娘,也肯隨你”
魏秦岱一聽林芷萱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她知道得這么周詳,甚至連冷大姑娘的姓氏都能說出來,那定然是雪安告的密。魏秦岱心中憋悶良久,才強顏歡笑道:“我又不是家中的長子,萬事還有兄長在呢。更何況,朝廷中的事有十四叔,我爹也不過掛了個虛名,等日后更是會漸漸功成身退,遠離朝局了,要我當真沒什么用。”
林芷萱聽了搖頭,雖然從某些事兒上來說,林芷萱甚至魏明煦都很羨慕莊親王府,不僅是魏應祥,甚至還有魏秦岱、魏雪安。可是如今看來,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樣離經叛道的想法做法,也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林芷萱道:“可你畢竟是父親從小最寄予厚望的一個。”
魏秦岱聽了,卻不言語。
這其中的苦楚,林芷萱又怎么會知道。就是因為他明明不是家里的長子,父親卻對他寄予厚望,而王府的爵位承襲,只能有一個世子,魏應祥偏向兒子,對長子時常大加撻伐,說他并沒有承襲王爺爵位之能。
魏秦岱兄弟之間也因此常有嫌隙,魏秦岱卻很重視自己與哥哥從小的情分。這才寄情于山水,想要不卷入這些家族甚至朝廷的斗爭,畢竟是骨肉親情。
可是莊親王長子魏瑜岱對魏秦岱的退步卻更加的不滿,即便是魏秦岱這樣的縱情山水,魏應祥卻越發的欣賞魏秦岱,對他更加的偏袒有加。魏瑜岱在京城替王府打理事務卻得不到父親的半點贊許。可是魏瑜岱在京中氏族圈子中卻明顯混得要比魏秦岱好。
故而魏瑜岱前些日子甚至在京中世子名門圈子中散布對魏秦岱不好的言論,讓魏秦岱在京中無法立足,這也是魏秦岱不得不走的緣故之一。
只是這樣的事,魏秦岱心痛如刀絞,卻從不言語于人前,甚至幫兄長遮掩周全,免得讓人看兄弟鬩墻的笑話。就連魏應祥都不知道,更何況林芷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