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假裝沒有聽見,這樣的事越描越黑,只認真聽著林芷萱說話,林芷萱略頓了一頓,才道:“得知此事之后,王爺氣得七竅生煙,比他自己遇害更加氣惱,曾對我說,當時邊境戰事吃緊,國公爺和侯爺是在為國征戰,保家衛國啊。是王爺親自派了人日夜奔襲,去了西北,替國公爺暗中擋下了這一場災禍。”
站在屏風后頭的謝炳初心中已經翻江倒海,他是知道當初這件事的,也查明了那一行人是血滴子的身份,可是究竟是誰暗中救了他們父子一命,這么些年過去了,卻依舊沒有頭緒。
誰能想到,竟然,原來,是他啊!
謝炳初的腿有些軟,回想起當年的驚險,尤且歷歷在目,自己拼著一死,護下的大周朝啊,那是因為他的女兒是中宮皇后,他的外甥,是當朝太子啊。這大周朝,也有他們家的一半在里頭,他拼著一死,哪怕拼上這把老骨頭,也要替他外孫擋上一擋。
可誰能想到呢,大勝之后,他竟然在夜半遭人偷襲,原本只當是敵襲,可等查明來人身份,卻是先皇的血滴子,是怕自己功高震主嗎?
謝炳初當時的心,都涼透了。
還是一伙一樣神出鬼沒的人,暗中救了他,只可惜并沒有留下一點信息,讓他能知道是誰。
如今聽了林芷萱一番肺腑之言,謝炳初的手都有些抖,他想靜一靜,一個人好生的,靜一靜。當初戰場上的金戈鐵馬,如夢影一般地在眼前浮現。
他強撐著扶著椅子起來,走出了后堂的小門兒,沿著曲曲折折的游廊,聽著叮咚的水聲,夜色寒涼,凍得忘了穿大氅的謝炳初一個機靈,腦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然后扶著游廊的欄桿,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罷了吧。”
林芷萱跟老夫人的話也到了尾聲:“……西北的事,如今好在王爺發現的早,旁人尚且不知道。老夫人在這兒跟我交個底,說清楚了當真不是咱們家侯爺,而是旁人構陷的,那我沒有不相信的道理,王爺自然就盡心盡力地幫忙遮過去了。
有些事兒,都是外頭的大臣容易小題大做,就譬如今日靖王府的這件事,奴才不小心打翻了個燭臺,一時沒人瞧見就著了火。在咱們瞧著不過是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兒,若是明日被言官傳起來,還不知道要說得怎么難聽了。國公爺德高望重,若是到時候能幫王爺美言兩句,我和王爺自然都會記著國公爺的恩情的。”
老夫人心旌搖曳,如今聽了林芷萱這樣說,再聽見當初屏風后頭的動靜,老夫人也已經猜到了謝炳初心中所想,對林芷萱點了頭,親近的拉著林芷萱的手道:“若是當真如王妃所言,謝家欠王爺一份救命之恩,都是一家人,這樣的小事,自然該互相幫襯的。王妃和王爺都放心吧。”
林芷萱不知道這話中有幾分真假,只是今日的話,怕是永遠被封藏在了這間小小的臥室之中,不會再有旁人知道。
無論老夫人許諾過自己什么,日后作不作數,只看她的心情,和日后的情景了。
可無論如何,今時今日,林芷萱是相信自己說動了老夫人的,哪怕這一番情長不能存一輩子,至少明日的朝局上,忠勇公怕是都不會對魏明煦下手了。或許還能跟魏明煦和平相處個三五年,無論如何,對林芷萱來講,這就夠了。
林芷萱又看了一會兒楚楠,今日這話,是當著楚楠的面說的,有些事,楚楠也算是知道了,而一旦知道了一些什么事,日后就有機會知道更多的事。
況且自己這樣抬舉楚楠,想來日后在府里,老夫人也不會太不給楚楠臉面。林芷萱要走,楚楠要下來送,老夫人讓楚楠好生休息,自己親自去送林芷萱。
林芷萱也安慰了楚楠兩句讓她好生將養,過幾日再來看她,便由老夫人陪著出去了。可林芷萱還是忍不住多叮囑老夫人兩句:“……我與楚楠一起長大,心疼她,不比心疼皇上少。其實這原本都是一樣的,老夫人幫我疼著楚楠,我和太皇太后幫著老夫人疼著小皇上,咱們一家人才能都好好的。”
已經將楚楠和魏延顯相提并論,也隱約有了些許威脅的意思,別再這般苛待楚楠,畢竟小皇帝還在他們手里。
老夫人道了兩聲是,又說只不過是個意外,以后定然好生照看楚楠,那是她的親兒媳婦云云,都是客套話,可說得卻分外的真摯。
這頭老夫人將林芷萱送出二門,林芷萱上了小轎,又換了馬車,冬梅扶著林芷萱上轎,好生伺候著林芷萱喝了一盞熱茶,才對林芷萱回道:“娘娘,我方才趁著你和老夫人說話,跟錦瑟說了一會子話,也算是打聽清楚了二奶奶怎么這副模樣了。”
林芷萱很是驚喜,冬梅或許并沒有看懂自己的眼色,可是卻與自己想到了一起去,也是孺子可教。
林芷萱一邊喝著茶,潤潤嗓子,聽著冬梅說:“二姑奶奶,錦瑟猜測,二姑奶奶怕是被人下了藥才沒了孩子。小產之后就開始淋血不止,次月來了月事竟然出現了血崩的癥狀,到現在還沒有調養好,大夫來瞧過了。說是,說是傷了身子,怕是,怕是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什么?!”林芷萱驚得重重放下了茶杯,“可知道是誰干的?”
冬梅略猶豫了一下,才道:“錦瑟沒有明說,只說國公府的二爺這些日子新納了一房小妾,這人娘娘也知道,正是當初一門心思想要嫁進靖王府的廖家千金廖玉菡。”
林芷萱聞言頓住了手,廖青如今尚在戶部任職,位高權重,又在內閣,廖玉菡是他嫡長的女兒,怎么可能委屈給謝文棟做妾?!
瞧著林芷萱不解,冬梅趕緊細細解釋道:“我聽錦瑟說,原本是要嫁給鎮邊侯的,只是侯爺不在京城,不好行大禮。便退而求其次,說要給二爺做平妻。可是如此一來,怕過不了王大人那一關,所以就只才做了個妾。”
冬梅三言兩語,林芷萱卻聽出了旁的關竅,這件事定然沒有冬梅說得這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