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哥兒的身子終于在出了十五漸漸有了好轉,林芷萱也略微放松些,終究是有驚無險。
冬梅是正月十六回的王府,給林芷萱帶了好些精致的點心,都是她自己親手做的。
林芷萱這幾日忙著,就連正月十五的元宵佳節也不曾進宮,原本無論如何林芷萱都要進宮給太皇太后請安的。可是太皇太后憐惜她,親自派柳溪來瞧了朔哥兒的光景,又再三叮囑了,孩子要緊,讓林芷萱不必進宮去了,不過是些觥籌交錯的應酬,沒有什么要緊的。
林芷萱原本不肯,說禮節不能錯,可是魏明煦又勸了林芷萱兩句,柳溪也說會回去好好跟太皇太后說,又說太皇太后知道林芷萱是個最守禮的人,會好好轉達她的心意,林芷萱這才勉為其難地沒有去。
今日朔哥兒的燒已經退了,也漸漸能吃下東西去,只是小人兒疲累的很,成日里睡著,林芷萱終于有了一點子功夫,也從偏殿里回了錫晉齋,好生睡了一覺,又吩咐了秋菊,若是朔哥兒有什么事,就趕緊叫醒她。
卻不想,等林芷萱睡了個一覺醒過來的時候,天都黑了。只聽見外頭嘁嘁喳喳有幾個丫頭在壓低著聲音說話,可音調里還是難掩的興奮。
“……如今可不敢叫冬梅姐姐了,要叫杜奶奶了。”
“奶奶你個腿兒,小蹄子,才多久不見你,竟然也學會打趣我了。”那聲音儼然是冬梅。
只聽那小丫鬟繼續道:“眼瞧著是做奶奶的人了,如今脾氣也大了,訓斥起我們來就跟訓斥奴才一樣了。”
冬梅笑呵呵地與她玩笑:“我卻沒覺著,怎得從前訓斥你的時候,不比現在兇嗎?”
幾個小丫頭也是許久不見了,在外頭敘舊,嘁嘁喳喳地你一言我一語,林芷萱聽了也覺著暖心,只是不知道為何并沒有聽到秋菊的聲音。
林芷萱只覺著睡了一整日,十分的餓了,便終于出聲喚了人。
外頭說話的小丫鬟們似是一驚,即刻便沒了聲音,最先進來的卻是冬梅,匆匆上前給林芷萱請安。
林芷萱打眼一瞧冬梅,從前披在肩上的長發如今都挽了起來,梳了個墜云八寶髻,斜插著一只玉簪,點綴了兩只赤金琉璃步搖,穿了一身淺粉色的蝴蝶穿花綾子襖,一條天水碧色百褶裙,輕著粉黛,在燈影下眉目溫柔慈和,不過是一年的功夫,當初稚嫩懵懂的小丫頭,已經叫林芷萱快要認不出來了。
林芷萱抬了手讓她趕緊起來,有拉她過來到炕上坐。冬梅卻還是有幾分不太敢的樣子,推辭了兩翻。
林芷萱嗔道:“你如今嫁了杜勤,是正經的奶奶的,讓你坐你就坐,可不能過分謙卑,在旁人面前丟了杜勤的臉面。”
冬梅這才虛虛坐了,一邊道:“杜勤再怎樣,也只是王爺的奴才,冬梅更是服侍了娘娘十幾年,無論嫁給誰,冬梅都是娘娘的丫鬟,冬梅不敢忘本。”
林芷萱忍俊不禁:“這才嫁了人不過一年呢,話已經能說的這么靈透了。想來在杜府里也是個惹人憐愛的丫頭,你婆婆待你可好?”
林芷萱一直怕杜勤的娘嫌棄冬梅的身份,畢竟杜勤是個正經人家的公子,又有功名在身,而冬梅不過是個小丫頭罷了,當初是因著家里窮被賣進林府的,如今連家人在哪里估計都找不到了。
卻不想冬梅含笑道:“婆婆待我極好,像娘一樣。”
林芷萱瞧著冬梅眉目間的喜意,也知道她并不曾說謊,如此就是最好不過的了。
林芷萱又與她瑣瑣碎碎地問了年怎么過的,去了那些人家拜年,認識了什么人云云。
冬梅卻也細心地給林芷萱叫了晚膳,一邊伺候林芷萱吃飯,一邊跟林芷萱說話。
“……倒是認識了幾個大爺摯友家的奶奶,聽說我是娘娘身邊的人,都在求我跟娘娘遞個話,問什么時候娘娘有空閑,能不能來給娘娘請安呢。”
林芷萱只是淺笑,卻并不曾將那些人看在眼里,可是卻與冬梅道:“這幾日說個身子不好,出了二月天暖和了吧,到時候你請幾個與你要好的奶奶過來王府嘗嘗新茶也未嘗不可。”
冬梅只是當笑話說給林芷萱聽,想跟林芷萱表現的自己過得很好,讓林芷萱不要為她擔心。她自然知道林芷萱成日里有多忙,正經的皇子公主都見不過來,那有空去理會那些小人物。可是林芷萱如此說卻是給足了冬梅面子,要在外人面前抬舉冬梅了。也是怕她給那些氏族家的太太奶奶瞧不起,故意給她撐臉面呢。
冬梅再笨也是能聽出了這其中的意思,趕緊起身下了炕,給林芷萱行了一禮謝過。
林芷萱只說是小事,讓她趕緊起來,這是做什么。
冬梅心中的感動無以言表,卻也不好再這般讓林芷萱為難,只得起來了,繼續伺候林芷萱用晚膳。一邊又道:“就怕娘娘二月里不得空。聽說肅郡王和梁大姑娘訂了婚期,就在二月里頭,肅郡王無父無母的,可身份的卻十分的貴重,怕是到時候還要娘娘替他費心操持呢。”
林芷萱吃了一驚:“你說什么?肅郡王和誰定了婚期?”
冬梅見林芷萱竟然不知道,也是詫異,繼而才想過來,道:“想來是娘娘這些日子只顧著朔哥兒的病了,這事兒在京城也算鬧得沸沸揚揚的了。說是肅郡王再三請命,鎮國公夫人也點頭答應了。又求了太皇太后,還是太皇太后親自給賜的婚,日子定在了二月十六還是二月初六,這個我倒是不記得了。”
林芷萱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不過半個月的功夫,她怎么都沒想到事情竟然定的這么快。
林芷萱也不知道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么,只是既然太皇太后已經親自下旨賜了婚了,這事兒要挽回怕是沒那么容易了。
冬梅瞧著林芷萱似是神色不愉的樣子,卻有幾分不解,道:“娘娘也是覺著梁大姑娘出身不好嗎?京城里對此事倒是當真議論很多。可是娘娘跟肅郡王非親非故的,他娶個罪臣之女壞的是他自己的名聲,娘娘又何苦費那么多心思?是他自己愿意的,難不成娘娘還當真要給他張羅個賢良淑德的高官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