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萱卻緩緩站了起來,聽著外頭驟然響起的騷動,林芷萱站在床邊,看著外頭燈火通明的暗夜:“我只不過,是想要給他一個選擇罷了。道真說,人的一輩子,的確有命格命盤之說。有些人就是天生命好,做什么事都順順利利,總有貴人相助。有些人,就是天生命賤,做什么事都困難重重,一輩子怎么都不痛快。
但是,人這一輩子并不是所有的事都是命中注定的。命定三分,或者有五分吧。剩下的五分,還是要靠自己的選擇。
我們其實都可以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的,只要自己肯下功夫琢磨,肯吃苦,肯遭罪,肯付出一些東西,來交換逆天改命。
雪安說,她跟道真學了些玄術,多是些卜卦推演的東西,可是能瞧到結果的,也不過是半月之內的事情,更久的事,只能看個趨勢,卻不敢說必然。
因為,人的選擇在變,命也是一樣會變的。
太皇太后無謂自傷,我也并沒有可憐你的意思,你一步步走到現在來,都是你自己選擇的。而我的將來究竟會如何,也不過是我自己今日選擇的結果罷了。
其實,與你的秘密一樣,我或許也有一個驚世駭俗的秘密,如果那不是夢,我或許又重活了一遍。
其實重活這一遍,直到今日,我都沒有什么遺憾,也沒有什么值得留戀的了。父母兄弟,終究會老去,子女兒孫長大了也都會離我而去。
若說貪戀么,那或許就是從來都不曾享受過的自由,可是瞧著九姐兒那個可憐的樣子,那些出去的心也漸漸淡了。想來是老了吧。就如同現如今的太皇太后一樣,垂垂老矣,躺在病榻之上,沒有繞膝的兒孫,只有無盡的煩憂和愁苦。最后陪著你的,是你未盡的心事,是死不瞑目的擔憂,還有我,這個所謂的兒媳。
呵,何其諷刺啊。”
林芷萱聽著外頭的喧鬧聲越來越盛,想來是有大事在發生了。林芷萱的聲音,卻前所未有的沉穩和冷淡:“我不想跟你一樣。
說來可笑,九姐兒那小丫頭日日在我耳邊念著,我是心軟的,因為,我曾經是真的愛他的。兩世,如果說我林芷萱喜歡過什么人,對什么人動過心,我想也就是他了。哪怕離開,將來,我怕是也很難對旁人再有那些小女兒的情愫了。
雖然可笑,卻終究是彌足珍貴的。他給過我許多驚喜,許多新鮮的體會,許多感動和對活著的眷戀。我曾經一度以為,我何其有幸,能與他做一對神仙眷侶。哪怕他再忙,卻依舊是我仰慕的朗月清風。
畢竟做了十年夫妻,沒有人比他更知我懂我。
我的身子不好,至少不如太皇太后后,將來,一定是我死在他前頭吧。如果我死的時候,能有他陪在我身邊,至少不會寂寞,不會如你一般可憐。”
太皇太后咳嗽著,林芷萱的話,也不知道她是否有全部聽懂,卻也并沒有力氣再去尋根究底,只是對林芷萱道:“所以說,丫頭啊,你比我幸運,你至少還有選擇的機會。可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跟他鬧這一場。”
外頭的喧鬧聲漸漸消弭,林芷萱看著微弱的火光,對太皇太后淡淡道:“我的理智讓我不能原諒他,可是我的心不許。我還是怨他恨他的,但是,我又想給他一個機會。既然,我想要活成我希望的樣子,既然我不能妥協,那么就只能期盼著他的妥協了。”
林芷萱的話還沒有說完,只看外頭一個小太監慌慌忙忙的跑了進來,剛上了慈寧宮的抄手游廊,林芷萱便看清了他的臉,不是旁人,竟然是皇上身邊的小德子。
他竟然也不待人通報,便徑直闖了進來,撲倒在地上就對太皇太后跪著回稟道:“太皇太后,大事不好了,十四王爺已經將皇上拿下了。”
太皇太后驚得險些從床上坐起來,柳溪急忙去扶了太皇太后起來:“你說什么?!咳咳咳……咳咳……乾清宮那么多的安排,弓箭手和那些戎裝的太監,都那么……咳咳……不中用嗎?”
小德子連忙跪地哭訴道:“義親王臨陣倒戈,幫了十四王爺,要助十四王爺奪得皇位,早先就對靖王爺透露了乾清宮的安排,十四王爺早有防備,皇上跟王爺論道一番之后,才剛打算動武,就被王爺的人先一步拿下了。”
太皇太后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柳溪一面勸著,一面讓太皇太后寬心,又取了藥來要喂太皇太后喝,太皇太后卻急怒地一把推開了柳溪手里的藥,對秋菊道:“你過去給哀家傳信,慈寧宮被包圍了,如果他膽敢不敬皇上,太皇太后和靖王妃都活不成。還有疏哥兒和九姐兒,一并都在皇上手里,一旦皇上又半分差池,他們也都活不成!”
太皇太后拼著最后一絲力氣,抓緊了柳溪的手:“讓李家的人行動!務必要將兩個孩子握在我們手里。”
秋菊聽著太皇太后的吩咐,卻將眼睛看向了林芷萱。
這個老婦人,當初口口聲聲說是為了讓自己恢復公主之位,可如今,到了她臨死的最后一刻,都根本就沒有想過要給自己正名,讓自己認祖歸宗。
她只不過就是為了利用自己罷了。
單純的利用自己,將自己的母妃害死,害自己這么多年為奴為婢,如今卻也只不過是利用自己罷了。
聽著太皇太后一套一套的吩咐,看著她垂死病中驚坐起,看著她茍延殘喘:“太皇太后現在才想起靖王府,怕是已經晚了。”
林芷萱看著秋菊望向自己的眼神,略微思忖了片刻,竟然對她略微點頭。
那封信已經送出了半個月,數著日子,再怎么著,也該有動靜了。
秋菊看著林芷萱的默許,心中卻是翻江倒海,她最后又看了太皇太后一眼,這怕是自己見她的最后一眼了。她想來是撐不到自己回來了。
秋菊對太皇太后忽然冷冷笑了一聲,道:“好,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