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職沒有!啟稟大人,此物……此物并非皇后娘娘宮中物什。卑職并沒有偷盜,還請大人明察。”翊坤宮假山后頭隱約傳來一個極好聽的少年郎的聲音,如清泉炸裂,溫潤澄澈,倒是讓九姐兒不禁止步。
“哼!那你倒是說這跟這么名貴的簪子,你是從何而來?”那位所謂的大人繼續咄咄逼人。
“此物……此物……”少年還在猶豫,似有什么難言之隱。
九姐兒眉頭緊鎖,正打算要出去瞧上一瞧,可剛要過去,心中又是犯嘀咕,自己昨日就是因為好管閑事,鬧得里外不是人,還是不要再管閑事的好。
“大人,怕是不用大刑他不肯招!還是交由侍衛處和慎刑司查處吧。”一旁說話的,似是那少年的同僚,起初這根簪子也是由他檢舉的。
“大人!卑職冤枉!大人可尋皇后宮里的姑姑詢問,這是否是皇后宮里的東西,若不是,可證卑職無罪!”
“哪怕不是在皇后宮里偷的,也定然是在別的娘娘宮里偷的,說不定還是與哪個宮女合謀,私相授受……”
眼看著一頂頂更大的帽子扣下來,倒當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九姐兒立在抄手游廊上頭,瞧著地上跪著一人,侍衛打扮,正跪向一個穿著侍衛首領衣裳的所謂大人,那侍衛首領身旁,還站有另一個侍衛,想來就是檢舉之人了。
那侍衛頭領手里捏著一塊白布,布上托著一只簪子,九姐兒睨了一眼那簪子,倒是當真精致華美,像是宮里的東西。只是這簪子太過珠光寶氣,跟歆姐兒素來的通體做派極不相符,一看就不是歆姐兒的東西。
再則,自己在歆姐兒的宮里住了這么久,歆姐兒的東西,九姐兒心里還是有數的,細細想來,也不曾見過這只步搖。
“你們在干什么?”九姐兒出聲問了一句。心中又暗嘆一聲,說好了不管的,還是管了。
那面的三人,均是抬頭往抄手游廊上一看,正瞧見身后領著三個宮女一行太監的九姐兒,均是嚇了一跳。
當九姐兒居高臨下,眸光觸到了那個跪在地上的小侍衛的時候,卻是愣住了,他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皮膚白皙,星目劍眉,風神俊秀,門第清華,好一個溫潤如玉的翩翩佳公子,倒是讓九姐兒瞧愣了神。
那少年見來人是九姐兒,卻急忙守禮地低下了眉眼,不敢與她四目相對。
其余兩人也都跪了下來,對九姐兒行禮,口中稱著:“卑職該死,驚擾了九公主。”
那侍衛首領復又添了一句,說是抓到了監守自盜的侍衛,正打算送去慎刑司懲處。
九姐兒的眼睛卻依舊盯在放才驚鴻一瞥的那個小侍衛身上,他身材不算魁梧,倒也胖瘦得宜,雖然他低著頭看不見面目,只那驚鴻一瞥,就讓人覺著溫潤如玉,十分的舒服,并不像什么奸詐惡人。
九姐兒道:“將那簪子拿來給我瞧瞧。”
九姐兒隨侍的宮女急忙上前去,從侍衛首領手里接過了簪子,九姐兒細細端瞧,那簪子雖然擦拭如新,可是那簪子上的寶石鑲嵌處已經有垢,是細小縫隙里擦不去的陳垢,可見這簪子已經有了年月。
若是公里的東西,不管哪宮的娘娘都會找內務府的人定時清洗珠寶首飾,拆卸,擦拭,再重新鑲嵌。
只是這樣細微的地方,那個粗枝大葉的侍衛首領怕是不會留意。
這只簪子顯然是沒有經過好好保養的,而那白棉布更是尋常百姓所有的東西,宮里斷斷不會用這樣粗糙的棉布。
想來這東西十有八九是歸這個家境貧寒的小侍衛所有的:“正是這個,你手腳倒是麻利,說讓你幫我去寶順齋帶個款式新穎的簪子,竟然這么快就帶回來了,樣式倒是與我交給你的圖樣相差無幾,你辦事倒是穩妥。”
那侍衛首領一陣驚慌,連忙俯首道:“沈子安難道是在給公主辦差?”
沈子安。
他的名字嗎?
九姐兒道:“正是我命他去的。我瞧不上內務府的活計,從前在宮外的時候,我母妃也總是去寶順齋定制簪子,我這些日子瞧好了一個款式,畫了圖樣,讓沈侍衛帶出去,命寶順齋替我制個簪子,怎么,難道不可以嗎?”
一旁的那個侍衛聽了九姐兒如此說,略一抬頭,似是有話要說的樣子,那侍衛首領卻是偏頭瞪了他一眼,讓他閉嘴,即刻恭維九姐兒道:“卑職不敢,既然沈侍衛是在替公主辦差,那自然是他的榮幸,也是我們侍衛處的榮幸,倒是不曾想,沈侍衛竟然與公主有舊交。”
九姐兒不滿道:“他為人低調不肯張揚,這難道也違了朝廷歷律,要送慎刑司嗎?”
“不敢不敢,只是一場誤會,倒是無端冤枉了沈侍衛,還請公主和沈侍衛海涵,不要放在心上。”那侍衛首領倒是慣會見風使舵。
跪在一旁的沈子安連道:“不敢,只是替公主辦差,不可過分張揚,讓大人誤會,也是卑職的錯。”
二人你來我往,說了好半天的場面話,九姐兒聽得有些厭煩,便只對沈子安道:“你隨我來,我還有話要問你。”
說著便走了,沈子安在后跟上。
一旁的侍衛首領和那檢舉侍衛這才恭送起身,那侍衛不甘道:“姑父,那東西我見沈子安貼身放著很長時間了,并不是如公主所說,是什么新制的簪子。”
侍衛頭領卻低聲呵斥道:“你一心嫉妒他文才武功出眾,成心踩壓他,別以為我不知道。可是你別忘了,當初是靖王府托人將他送進的侍衛處的,這么多年過去了,我未見他再與靖王府有所來往,這才縱著你胡鬧。
如今看來,九公主寧愿撒謊也要維護他,可見他與公主的親近,那就是靖王府的人無疑了。
靖王爺如今雖然不理朝政了,卻與太上皇無異,往后對沈子安客氣著點吧,否則,將來連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侍衛被數落一頓,好半晌才不甘道:“是,侄兒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