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兮忙破涕為笑往里走,卻被江母一把往外推。
江兮后退了好幾步,這一下被推傷心了,這樣明顯的拒絕她,心里頓時受傷。
“許江兮!”江母喊出這名字時,眼眶瞬間就紅了:“我告訴你,你要是不搬去許家住,明天我就帶你爸爸回本江!不治了!我們犯不著治個病還被別人說是心懷不軌,要圖什么!你走,你走,走得遠遠的!”
“媽!”江兮怒喊:“你真要把我往外推嗎?”
“我以為你懂事聽話,沒想到你這么不為家里考慮。我只管得了你爸爸,管不了你了,你走吧。你不走,那我們就走!”
江母語氣冷硬,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成分。
江兮哽咽著,看著病房門又合上。
她抬手不斷擦著眼淚,她自己是受害者,這荒唐的關系中她是受委屈的那個,為什么要逼她?
她不想回許家,不想就在這樣生硬的關系下去另一個家生活,那會令她尷尬又不自在。
她沒有去過許家嗎?
她去過的,許家除了許太太之外,上到爺爺,下到弟弟和阿姨們,沒有一個人是歡迎她的。
一走進許家,她渾身的細胞都被緊縮,空氣里都透著不自然。
不想去,那個本就不屬于她的地方,她為什么要去?
許家好像是需要她,希望她回去,然后組成一個表面看起來完整的家。那是許家的想法,有沒有問過她?
許家父母是她的親生父母,可當時如果真的在意她的存在,怎么可能發生這種狗血事情?
二十年了才發現,二十年了啊!
她對許家,對自己的親生父母,難道心存怨恨不應該嗎?
江兮慢慢轉身,離開醫院。
許家只考慮自己,江家父母只考慮蔣家和許家,就是沒人考慮她的感受和想法,難道她的想法就不重要?
她從小到大就是被人忽視的那個,母親從小強勢,從來不聽她的想法。
直到現在依然是,母親認為她應該去許家,她就必須去,甚至還用離開云都、父親停止治療來威脅她。
他們都知道怎么說她才會聽,都會不斷的威脅她吧。
江兮走下樓,盛嘉年高大挺拔的身立在黑影中,遠遠看去,像強健的蒼松,有他堅毅的姿態。
江兮臉上還掛著淚,看到盛嘉年時,心底委屈忽然被無限擴大。
她當即朝他快步跑去,整個人像小火箭一樣直沖他胸口。
她沖進他懷里,幾乎同時,她被他緊緊抱住。
“盛嘉年……”她輕輕喊了聲,哽咽變成了哭泣。
盛嘉年微愣,這不大會兒時間,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但想著上面是她父母,又覺得是想多了,哭是因為別的事,總不至于在這里還被欺負了。
“沒事,我在呢。”
盛嘉年拍著她后背,擁抱時輕輕哄拍著她肩背,都成了習慣。
江兮整個人被他的溫暖籠罩,委屈的心底,被這股溫暖慢慢填補。她深吸著氣,一點一點壓下哭泣。
如果不遇到他,她哪里會哭出來?
要哭也是回去躲被窩里哭,好像遇到他之后,自己從堅強果敢的女漢子,變成了柔弱愛哭的小白花。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在他面前展示柔弱,她并不愿意把自己柔弱不自信的一面給別人看。
身邊時不時有人經過,盛嘉年旁若無人,依舊將她抱了滿懷。
“不哭了,多大的姑娘了,哭一會兒意思一下就好了。”盛嘉年低低的哄著。
許江兮抬手推了下他,盛嘉年卻依然摟著她不放。
許江兮又推了他一下,盛嘉年垂眼,“好了?”
“嗯。”
“不哭了?”
“嗯。”
盛嘉年幽幽的吐了口氣,雖然口頭哄著她別哭,可這抱著的滋味太好受。
他幽幽的說:“你還是哭吧。”
許江兮上手用力推他,然而掌心貼在他厚實胸膛,他身體肌肉的厚實度她貼了滿手。
她心下一咯噔,猛地收手,用額頭抵在他胸膛。
“快放開,哭夠了。”她悶悶出聲。
盛嘉年意猶未盡的松手,拉開距離后目光落在她臉上。
“怎么了?”
“沒事。”
“沒事哭什么?說說看,或許我能幫你。”盛嘉年反復三次,終于牽住了她的手。
她抬眼瞪他,盛嘉年面色和煦,卻不依不饒。
“說來聽聽?”
“我媽讓我搬去許家住。”江兮低聲說了句,就沒話了。
盛嘉年等了會兒,一臉問號:“就這樣?”
“我爸媽在把我往外推,這樣還不夠我難過的嗎?”江兮忽然怒了,跟這種人講話,他怎么可能懂?
盛嘉年確實不懂:“兮寶,心能再強大一點嗎?站在你父母的角度,他們是為你好,許家能給你更好的條件,他們是為你好,并不是把你往外推……”
“我知道!可我不想去許家,我并不想跟許家有更多關系。我沒有拒絕許家,不是已經很夠了嗎?為什么還要一步一步后退,什么都聽許家的呢?”
盛嘉年對她搶話也不生氣,耐心聽完她的話。
“你想法轉變一下,這件事清楚簡單得多。”盛嘉年道。
江兮臉轉開,盛嘉年繼續說:“順其自然,落落大方的接受,該來的接受就是,接受不了的再往一邊放。相比起真正的挫折和困難,你這算什么?江兮,你這么不能抗壓,以后怎么面對生活?”
許江兮緩緩轉臉,“我很差勁嗎?”
“不是差勁,而是一點小事就能點燃你的情緒,這不好,太容易受傷,我是心疼你。心放寬一點,放平一點,自信、隨和、從容的接受生活給你的東西。困難來了,別怕,慢慢解決。一味讓情緒放大一味放任自己的脾氣,這是小孩子的做法。小孩子才沒辦法好好管理自己的情緒,你已經是成年人了,要有個成年人的樣子。”
盛嘉年語氣輕緩,卻一句一句進了江兮心里。
這并不是多好聽的好話,聽起來也怪難受。
可她聽了,并且聽進去了。
“從長遠來看,將生命拉成一條時間線,你才多大?二十歲,以后的每三年五年都會發生更大的事情,還有更大的麻煩來找到你,相對以后更大的變故和麻煩,這算什么?哪一點為難你了?你可以用很平常心卻接受多了一個家庭的家人,他們對你好,你就回報他們好,對你只是客氣,你也可以寒暄回去。而不是通通拒絕,我看許太太對你是真心的,你不考慮你的拒絕,會傷到那位太太的心?”
盛嘉年這話,瞬間將她這點事兒放到一個宏觀大平臺上擺著。
這樣看,他說得很對,確實是這樣。
“我知道了。”江兮悶悶出聲。
他的話,她會放在心里多想想,也知道他是為她好。
盛嘉年倒是不意外她能勸都聽進去,她并不傻,只是太孩子氣,需要人在旁邊點撥。
好在是碰到他了,要遇到一個性情暴躁的男人,她這點兒小脾氣不能正確引導,會出大亂子。
“送你回學校,還是直接去許家?”盛嘉年問她。
許江兮一愣,眼神直直看向前方。
前方車輛密集,車燈在整個城市穿行,猶豫在心里轉了一圈,隨后很沒底氣的說:“那就……去許家吧。”
盛嘉年笑笑,沒出聲,車子在前方直接拐彎掉頭。
江兮眼神凄凄的望著盛嘉年:“盛嘉年……”
“做好了決定,就不要再去想,反復想,這事就沒個定。”盛嘉年認真出聲。
江兮皺著眉問:“你怎么知道我又不想去了?”
盛嘉年給了她眼,“我還不了解你?”
江兮撇嘴,說得好像他什么時候跟她很熟似地。
盛嘉年送江兮到許家外,跟她同時下車,輕輕拍了下她的頭。
“進去吧,有什么事給我打電話,發信息也可以。你可以的,要學會適應環境,沒什么大不了的,是不是?”
他捧著她的頭,親吻了下,隨后再看她。
“這次就不等你了,我現在就開車離開,你今晚只能留在這。”盛嘉年低聲道,這樣說,也算是斷了她的后路。
許江兮輕輕咬唇,依依不舍的抓著他袖口,一臉的為難和哀求。
盛嘉年看著她的小樣兒,也不忍心。
“去吧,明天,來接你?”盛嘉年問她。
“什么時候?”她問。
“早上有課嗎?早上來接你。”盛嘉年道。
江兮搖頭:“那還是算了,明天上午沒課。”
盛嘉年一把將她拉進懷里,將她整顆頭塞進懷里。
他低聲道:“兮寶,不是我非要將你往里推,而是我知道這樣做,不是壞事,也知道沒有危險,明白嗎?”
“知道。”
推開他:“你快走吧。”
盛嘉年站在那,高大身軀沒動,還想多抱一會兒。
江兮走了兩步說:“我怕等下就后悔了,看你還沒走,我肯定會跟你離開這里。”
盛嘉年輕聲嘆氣:“多大的事?拿出回家的喜悅,別想成是要上斷頭臺。真要上斷頭臺,還有我,怕什么?”
盛嘉年那句“還有我”極大的鼓舞了她,她輕輕點頭。
“那我去了。”
整得依依不舍得的,江兮抓了下耳朵,對盛嘉年的感覺,好像一點點開始變化了。
她在按門鈴,身后盛嘉年已經開車走了。
她慌地轉頭,盛嘉年車很快離開。
她站在許家大門口,眼巴巴的望著他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