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老爺子說這話時,朝病床走去,掀開被子,輕輕揭開溫欽言的衣服。
“看看這滿身的傷,醫生就差把他包成個粽子了!”
大太太道:“孩子不給教訓,不重罰,他能長記性?”
“我孫兒可能就只是想開個玩笑,卻被你們曲解。你們想要懲罰他,隨便尋個理由很難?”溫老爺子反問。
大太太道:“溫老,只是痛打一頓,讓欽言長長記性,總比我弟媳堅持要以謀殺的罪名報警處理的好吧?雖然欽言還不滿十八周歲,但他被送進警局教育終歸不比他父親親自教訓的好,您說呢?”
“真要報警了,丟臉的也只會是你們盛家。”溫老爺子道。
大太太輕笑:“我們旁人看到的,才是盛家的顏面。而在我弟媳眼里,她只想為自己的兒子討回公道。在她眼里,她兒子就是受到了生命威脅,這是事實,您覺得呢?”
溫老爺子黑著臉,沉聲道:“看來你們盛家娶的那位少奶奶是個心胸狹隘之人,連個孩子都不能寬容,日后怎么當主母?怕是連盛家的家風也會被帶偏。”
大太太道:“至于盛家家風的事,還真不勞溫老您來操心。您現在需要多上心的,應該是溫家內部那些棘手的事。欽言這孩子有溫家一般骨血,所以,如果溫家對我們盛家管教方面有異議,那不妨接回溫家教養,您覺得呢?”
溫老爺子臉色越來越難看:“自然是相信你們,當初姍姍才會把孩子放在盛家,我現在,也只是心疼我孫兒,來這一趟,是告訴你們盛家人,孩子還有娘家舅公等人,不要欺負他沒有人為他撐腰。”
大太太語氣緩和下去,也適當給對方臺階下。
“溫老擔憂的問題,自然不會發生,我也能給您保證,孩子在我們盛家與其他小輩享受的都是一樣的,更不會區別待他。盛家對小輩們從來都賞罰分明,這次他做錯了事,才會受到責待,平時自然不會苛待他。溫老您也應該清楚,我們都是要顏面的人,又豈會做出欺辱孩子的事情來,大家都有頭有臉的,您說呢?”
大太太一番話進退得宜,溫老爺子聽著也舒服,威風也耍了,再警告了幾句甩袖走人。
人離開后盛玉琪在門口看了看,確認走遠之后才問:“大伯母,那是什么人,為什么你要對他那么客氣?”
她可是聽說溫家老人去了啊,怎么又好端端冒出來一個活的?
大太太道:“溫家老爺子。”
“啊?不是、不聽說已經沒了嗎?”盛玉琪嚇了一跳,瞬間又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消息。
大太再道:“去了的是原本當家人,來的那位是二老爺,在溫家、哼,不過就是個吃閑飯的。”
“哦。”
盛玉琪恍然大悟,“難怪跑來攙和一下,原來是個吃閑飯的。不過,溫家是怎么知道的溫欽言進醫院的事?”
大太道:“想知道還不簡單?我們也沒禁止任何人不傳出去。有些人啊,自己心思不純,所以常盯著別人,咱們盛家一有任何動靜,他們能不冒出來?”
盛玉琪點點頭:“說的也是。”
“溫家來了人,應該不會再來人了,琪琪,你在這里照看一下,我回去看看你奶奶如何了。現在小的躺在這里,可別老的又出什么問題。”大太太低聲道。
盛玉琪一聽,大吃一驚。
“我留在這里嗎?我一個人?”
她留下來算怎么回事兒?她不過是二房一位小姐,長輩都不在,萬一再有人上來質問,她說什么好?又怎么招架得住?
大太太道:“放心,溫家不會來人,還有,春桂也在這呢,我回去看看情況。”
盛玉琪哪里阻止得了大太太?
只能看著大太太就這樣離開,眼下著急的給母親打電話,急得不行。
二太那邊一聽說大太竟然就這么撂挑子走人了,給氣得不行,可在老太太這邊呢,又是在不好說什么。只能暫時安慰盛玉琪,說她過會兒就過來。
醫院里留下盛玉琪是不合適,雖然不至于做出什么給誰看,可在醫院那大門就是敞開的,醫護人員進進出出可不少,盛家要是沒做好,那外頭人會怎么說盛家?怎么傳盛家?
二太上車后,給大太太打電話,說老太太好得很今天,言語間不少挖苦。
大太太向來少于二太在言語上辨輸贏,二太的話,她就當聽不懂,簡單應了幾句,直接掛了電話。
這邊大太掛了電話,那邊二太氣得直跺腳,卻又拿大太太無可奈何。
下午。
江兮接到陌生電話,心生疑惑,但聽說是有關溫欽言的事,她還是開車出去了。
到了地方后,才發現對方來了三個人,很面生,她應該沒見過。
“幾位是……”
“我是溫欽言的阿公,他們是我孫兒的兩位舅舅。盛四太,請坐。”
說話的老者是上午出現在醫院的溫老爺子,身邊兩個人是他兒子,一副談判的氣勢坐在江兮對面。
江兮從一開始的不解,到后來的不厭其煩,到最后也只是淡淡的應付。
離開后,江兮整個人被悶得吐不出氣來。
有錯的是她嗎?為什么一個個的逮著她不放?
盛家就算了,現在還出來了個溫家,都覺得她是惡人?
江兮電話打給盛嘉年,語氣非常不好,盛嘉年一聽她出聲,就知道她那氣還沒消,立馬安慰她先冷靜,別生氣。
江兮沉著臉道:“我沒想跟你吵,你們盛家欺負人就算了,現在還來了個溫家。這件事究竟是誰的錯啊?我兒子差點被溫欽言謀殺,盛家袒護,溫家問罪,所以是我逼那個孩子來欺負我兒子的嗎?”
盛嘉年微微一頓,“溫家?溫家找你了?”
“請我去喝了茶,對面坐了三個男人,一位老者兩個青壯年,說是你大兒子的阿公和兩個舅舅,我不管都是些什么人,既然那孩子不是沒人管的,那正好,他們就應該代溫欽言向我兒子道歉,我兒子也受了驚嚇還被凍得進了醫院。我沒找他們,他們倒先找上我了。”
盛嘉年低聲道:“這件事我讓人查清楚后再給你個解釋。”
“你還查個屁啊你,難道我說的話你不相信?”江兮怒問:“人家氣勢洶洶的來質問我,為什么容不下一個孩子,只是開玩笑竟然的別有居心的將謀殺罪名按在一個孩子身上。我還沒怎么著呢,倒先把罪名給我扣上了。好啊,為了不讓他們失望,那我現在就報警,就按他們說的辦!”
盛嘉年當即擰眉,“老婆,先冷靜下來好嗎?這件事報警,影響會很大,畢竟只是我們盛家的家務事,沒這個必要是不是?”
“我管你?”江兮怒聲而出。
“好好好,是我的疏忽……”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鬼話,你根本就沒把我和兒子的事真正放在心上。不論出了什么事,你責任倒是攬得快,什么都是你的錯,你沒有安排好你的疏忽,然后呢?你的面子究竟有多大?憑什么每一次你這么說我就可以不追究了?盛嘉年,你是不是覺得我足夠愛你,什么事都可以因為你、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計較?你整天讓我不要生氣不要在意,你只知道來要求我,你他媽有沒有要求別人?誰才是愛你的人、誰才是你兒子?你總是要求自己人,你有沒有做好過一次?”
江兮對著電話一通大罵,罵完后還不解氣,只想把電話砸了。
她以前脾氣沒有這么沖,沒有這么暴躁,這大概還是跟生了孩子有關系。
整天在家里帶孩子,對著小嬰兒你不能發脾氣,看到任何生氣的事兒,你面對老人和小朋友不能發泄,那么只能對自己丈夫發泄了。
打從生了崽子后,她晚上就沒有好睡過,晚上就算孩子在母親房里,她也會自然醒來,已經被孩子折磨得睡不了個整覺。
成天肝火旺盛,還遇到這些事,不發泄就得壓心里難受。
長久下去,這人還能好嗎?
盛嘉年也是知道江兮情緒有些受影響,女人生產過后性格脾氣肯定會有所改變。他理解,想做得更好一點,讓她壓力別太大。
可很多事情,越來越暴露他能力有限。他就是個凡人,就是個平凡的男人。
結婚前自以為的無所不能、在云端的光芒,已經在生活中這樁樁件件的小事上抹得差不多了。
曾經他的目光不在這些事情上停留,從來都不屑家庭瑣事。
現在不得不認對待,發現在平衡妻子與家庭關系上做得很不好,很多小事自己并不在意的妻子卻十分在意,太多太多現實令他開始發現,原來他就是個凡人,就是個普通的男人,他就是能力有限,曾經那個完美的形象,只是別人貼給他的標簽,并不能當真。
盛嘉年聽著江兮質問,聽著她的熊熊怒火,一瞬間很無助。
他不知道該怎么樣才能平息妻子的怒火,所有的智商和自信,在面對生氣發火的妻子時,都變成可笑的旁觀者,根本用不上。
“老婆,對不起,你現在在哪里,我去找你,不生氣,我們見面再說,好嗎?”盛嘉年低聲安慰。
江兮深吸氣,然后緩緩吐出。
她不想吵架,不想吵架,但是這話到嘴邊不說,她會被自己肝火燒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