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九......!”有人喚的親密。
舜鈺字鳳九,但凡這樣喚她的,與她離親密二字還有丈遠,索性不理睬。
“馮舜鈺......!”身后依舊不懈的大喊,步履踩得很重追來,混著筆墨紙硯在文物匣里,歡快的嘭嘭哐哐作響。
舜鈺愈走愈快,突然止步轉過身子,眸瞳瀲水,清洌洌透寒,惱了!要看究竟是何人這般不長眼,緊追不舍個什么勁。
不長眼的張步巖,已追的上氣不接下氣,自顧瞪著他邊喘邊怨:“你走這般快做甚,嗓子都要喊破,難不成后頭有豺狼虎豹追你?”
“我還真當是豺狼虎豹呢!”舜鈺丟句話兒,扭身只管朝前走。
張步巖緊跟上前,與她比肩同行,窺其抿著嘴唇懶的吭聲,逐用胳膊肘拐她:“你怎蔫頭搭腦的?馮雙林、徐藍和崔忠獻交卷快的不同尋常,你這個三試案首,有何看法?”
“今大考群賢畢至,少長咸集,江山人才輩出,這有何不解的。”舜鈺答得心不在焉,正瞧見秦良和梅遜,在馬車前伸長頸四處張望,逐不再理他,一徑去了。
張步巖原還想問馮舜鈺怎會認得沈大人的,卻被他溜的可快。
莫以為他沒窺到那一幕,沈大人之舉實在另人難以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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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鈺回到秦府已是戌時,正巧在二門遇著也才歸轉的硯宏,見他穿葛布制的白衣喪服,臉有淚痕兩道,心中半疑半悟,逐上前詢問原由,作何難過。
硯宏與她一齊朝府里走,壓低聲說:“前夜里三鼓時周海沒了,今開喪,一早周府送來訃文,想往日里我們這些京城子弟,常聚首吃酒聽戲,游山逛水的,說起也是稱兄道弟的情誼,你說元宵那會還活生生的,怎突然地.......,我一早就趕去吊唁,心里委時難受的很。”
“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他的命數已盡,這會想必早轉世輪回渡劫去了,世人總是要走這遭,早晚而已,你也不必太難過。”
舜鈺說著勸慰的話,硯宏好受了些:“你說的很是,周大人只怕沒你豁達,也沒給我好臉色,直問你作甚沒來?我同他講你在翰林大考,脫不得身,他才作罷。”
頓了頓又道:“今有百十僧人做佛事,看陣仗估摸要鬧數月半載。到底周海是來見你出的事,你不妨抽個空去祭下,也算賣尚書大人個面子。”
“表哥此話差矣!”舜鈺小臉沉下,神情頗為清冷:“我與周海僅元宵節見過,話不曾多講幾句,更無什么私情可談。約他是為還玉扳指一說,你可是忘了,我原要把那物給你,替還與他,你非撮我與他見面。誰能想到那老宅子竟然不干凈呢!”
“周家喪葬我斷不能去,去了倒顯得真和周海有些私情,反落于百口莫辯境地。”
硯宏想想,也覺得此言之鑿鑿,逐不再勉強,索性深嘆息一聲,語氣焉焉:“說來可怪,也是前夜里,五鸞樓的林嬌兒姑娘突然沒了蹤影,老鴇報了官,帶著護院全城找尋,發誓掘地三尺,也要活者見人,死者見尸方才罷休。那嬌兒姿色動人,我投在她身上的銀兩少說也有百十上千,卻不曾多沾好處.......!”
舜鈺聽他絮叨著那妓娘,忍不住厭煩,卻也抑著,直到瞧見玄機院,才笑道做了一整日八股文,實在身心俱疲,要回去歇息云云。
硯宏不知怎地,同舜鈺說起話來總意猶未盡,又賴著問他考得如何,這般閑聊幾句后,才依依不舍的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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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鈺坐在一頂暖轎內,由人抬著入了沈府后門,過夾道,再進一角門,便是首輔沈二爺所住的棲桐院。
她掀了轎簾偷看,夜色正好,月如銀盆,灑得滿園清輝。
過了半池紅菡萏,一架白荼蘼,轉上二人寬的石子漫路,月光透過重重樹影篩落,前面便忽明又忽暗,杳無人聲,只聞得轎桿嘎吱嘎吱作響。
進了月洞門,便見正房前廊廡下,沈二爺背手而立,目不轉睛朝她這里看來,一抹神色隱在暗影里,飄忽極了。
不知怎的就深陷在紅軟的錦褥里,唇瓣被吮得生疼,一股冷洌的酒香味兒在舌尖氤氳不散,她便頭暈暈的,渾身空空無力,僅有的氣兒也似被醉化了去.......。
沈二爺也要吃酒壯膽,才敢動貴為皇后的她么?
后來舜鈺才曉得自個錯的有多離譜。
“你怎現才來?可知.......我等了好久!”她的眼被滑膩的綢緞蒙住,男人嗓音暗啞似灼焰,沉濁的呼吸撲在耳邊,燙得細白耳垂染成緋紅。
不待她反應,腰間忽兒被修長手指有力的攥捏,雖是文官,指間卻有薄繭兒,正貪戀地磨蹭那里的軟膚,輕輕重重,一下一下,就是要銷人魂魄。
腹下一陣說不出的麻@酥,有滾滾的熱流/淋/漓而下.....。
“啊........!”舜鈺渾身發熱,猛得坐起身來,是關于前世斷不去的春夢,察覺腿間果然潮濡濡的難受,用手小心去探,淺淺紅跡,竟又來了葵水。
聽得動靜,在桌前做針線的肖嬤嬤,起身端著碗來,關心的看她:“先前瞧你睡得迷迷糊糊的,渾身燙的很,想是得了傷寒。最近節令不對,府里病的多,恰有現成的湯藥,我讓絹荷取來的,你把它吃下發發汗,必會好些。”舜鈺嗯的應下,順從接過,憋著氣一口喝完。
肖嬤嬤再去拿干凈的衣裳替她清理,抬眼見她有些魂不守舍,當是女孩兒忐忑,笑著勸慰說:“葵水初動是有些亂,有隔十來天又出的,還有大半年突就再不來的,都是常事,過去就會順暢的。”
舜鈺倒不是計較這個,默了半晌,夜露薄涼,窗外黑蒙蒙的,逐嘆口氣重新躺下,肖嬤嬤去把燈燭挑熄,躡手躡腳打著呵欠自去歇息。
房里悄無聲息的寂靜,因先前那個夢唬得人骨軟,此時翻來復去的了無困意,忽聽有梆梆打更聲,索性披衣坐起,思索起事來。
此次大考把文章做錯,只怕進國子監已是渺茫。
即不是國子監監生,沈澤棠同周忱所言便是空話,即是空話,她這條命便如螻蟻卑微,于其留在京城坐以待斃,倒不如盡快躲回肅州去,專心致志備今年秋闈的科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