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仲看著舜鈺眼中希翼如火焰燒燼,漸漸黯淡至荒蕪,直至布滿哀傷。
不忍見她此番可憐的模樣,寬慰說:你也莫急,施此蠱者并無害你之心,總是會有現身之日。我雖無力解這蠱,卻有暫壓制此毒的法子!
秦伯伯可否說的明白些?舜鈺眼里含淚問。
秦仲道:前朝宮中有一案,淑妃喜食荔枝,皇上寵愛她,每至荔枝成熟時,總讓侍衛百里加急送至。不久淑妃染病而亡,皇上悲痛,恰逢有人獻鹿,便擺與靈堂之上,哪想竟有人頭蛇身怪從靈柩中爬出,一晃無影,方知淑妃是由蠱毒而死,后經追查,為同宮麗妃嫉妒,在荔枝中施蠱所為。此皇帝癡情,傳位與太子,自個潛心研究蠱術,著有《蠱毒秘要方》一書,藏于宮內歷代相傳,未曾流于市。
我在太醫院參閱過此書,關于‘陰陽交合蠱’未有治療的法,但有緩解之方。可用荳鼓七粒,黃龍一分,烏龍肝一分,鹿角粉二兩,白靈芝一錢,紅雪蓮一瓣,人形女體的夜交藤一須,碾磨成粉末,再用雨水調勻,混成藥丸。每二十日吃一顆,另每月十五月圓之夜,光靠藥丸無法壓制,需用合歡花泡浴,這樣便可壓制毒發。
他繼續道:這些藥材我倒皆備有,可先替你制十枚藥丸,泡浴之事猶要牢記。
舜鈺點頭謝過,又說了會話,同肖嬤嬤一道出得書房來。
二人各揣心事默默行走,滿園的姹紫嫣紅望不進眼里,瞅瞄到肖嬤嬤紅了眼眶,舜鈺心內酸楚,卻強打精神慰她:嬤嬤莫要難過,這不是有法子緩解么,秦伯伯說過,那人并非要我命,是喜歡我才要毒我哩。時間長了,他摒不住便會自已來尋我,不就曉得是誰了?
肖嬤嬤抹一把淚,哽咽道:我是替你心疼,怎遭了這些罪,明日里我要去興隆寺替你燒香祈福,求觀世音菩薩保佑。
那敢情好!說不準嬤嬤這番求過,我便好了。舜鈺勉力笑道:夫人如今掌府中事已是焦慮,若曉得我這樣,不僅與事無補,還增添她煩憂,就莫要同她講罷。
肖嬤嬤聽得是這個理,點頭應了。
舜鈺正待說話,忽的背上被人拍了一記,回頭看,竟是硯宏,戴方巾,穿玉色直裰,扮得山清水秀模樣。
你回府里怎不知會我一聲?他頗不滿的一撇嘴兒:你總是瞧不上我罷。
又來!舜鈺有些無奈的瞧他:我不過比你多讀些書,身世背景皆不可與你比,倒底是誰瞧不上誰呢。
那好!硯宏嘻嘻一笑,拽她衣袖不放:我瞧得上你,帶你去藥局瞧那小閨女。
舜鈺愁悶郁結,想著出去散散心也好,轉身同肖嬤嬤交待幾句,與硯宏乘馬車出了秦府,朝保慶街而去。
雁來藥局小小一間,卻五臟俱全,遠遠便見門檻上坐著個女子,穿一身水紅衣裳,在磕瓜子。
瞧硯宏由遠及近而來,忙站起展開笑顏迎接,不料他身后冒出個白面朱唇的小書生,頓時一怔。
蓮紫姑娘!硯宏親熱的喚,指著舜鈺道:這是我的小表弟,十分有才,現在國子監入學。
蓮紫扔了手中的瓜子,過來施施然行一禮,舜鈺還禮,見她雖如硯宏所說十分標致,但媚眼滴溜溜亂轉,唇上胭脂鮮紅,衣上的琵琶扣解了二三顆,露出一截白頸子,怎顯出幾分風塵味來。
舜鈺心里雖吃驚,面上卻不動聲色,隨著硯宏進入藥局內,跑堂的送來茶水及瓜子蠶豆等小食。
硯宏與那蓮紫,見堂內無甚買客,坐在那兒,你捏我的手一記,我掐你的腰一把,唧唧咕咕眉來眼去調笑。
舜鈺冷眼旁觀,瞧著掌柜轉身去了內堂,四望,捱墻立著楠木黑漆大藥柜,她便打量上頭一隔隔四方小屜,邊不經意道:蓮紫姑娘日日在這里浸洇,想必對這些藥材藥性熟的很。
那是自然。硯宏替她答,掌柜可夸她聰明,這些藥材都爛熟于心。
蓮紫用纖指戳他一下,抿著嘴:略知一二而已,莫要虛夸引表少爺誤解。
舜鈺也笑了,回頭看她問:你們這里的連翹是青翹還是老翹?
蓮紫怔愣一下,目光微閃,拿帕子擦擦唇角,方道:應是老翹吧!
巧的很,我有個同窗托我稱三錢老翹把他,你來幫我包一些。舜鈺顯得興致勃勃:旁處皆是青翹,我可尋了忒久。
蓮紫不動,只道等掌柜或跑堂伙計來弄,硯宏不干,催促她道:掌柜吝嗇,三錢就三錢,不會多出三錢一來。你去幫他潑潑灑灑些。他是我表弟,連我都對他敬五分,你可不興對他怠慢。
蓮紫無法,只得從椅上慢慢起身,背轉間不笑了,面龐顯幾分厭煩。
走進柜面,順著屜上藥材名目尋,因連翹是尋常價廉草藥,擱的位置頗顯眼,她稍刻即發現,抽出屜拈了些,過小秤,倒于牛皮紙內,正欲包扎成豆腐塊,卻聽舜鈺說:且慢,我怎見著這不像老翹?聽我那同窗提點,老翹十月熟透,色呈淡白,你這為嫩黃色,定是青翹了。遂盯上她的眼似笑非笑。
蓮紫噯喲輕喊一聲,可歉意道:瞧我這馬虎的,前幾日倒有老翹,還有人來買過,倒是賣完,這估摸著是伙計新補的貨。
舜鈺默了默,眼神意味難盡,只搖頭不要,蓮紫無法,重把藥材倒回屜里。
這廂才收拾妥當,又聽他道:我另一同窗得赤游癍毒,頗為苦惱,大夫亦束手無策,你通理草藥之性,定知吃哪味見效快?
赤游癍毒?蓮紫垂垂眼在心中計較,笑道:赤游癍毒這樣的疑難雜癥,我個賣藥的又豈能知曉,表少爺難煞小女了。
原是這樣!舜鈺將她面龐若有所思細看,又見掌柜從內堂而來,遂不再多話了。
備注:此文提到的蠱毒內容皆為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切莫當真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