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伸出枯枝般的手指拿起那根藥劑,小心地捏在手心里,看了又看。
“沒想到我有生之年還能見到這些配方的成品。”蘭婆婆喃喃自語。
她伸開蓋子,一口氣就灌了口中。
這藥水一入口便順著喉嚨迅速滑入體內,冰冰涼涼的,然而下一刻,一陣火熱便從胃部迅速往四肢百骸流動。
熱度逐漸升高,灼得她忍不住悶哼出聲。
喬佳月沒想到蘭婆婆的速度這么快,都沒說找個房間再服用,她都不知道喝下去會有什么反應呢?
蘭婆婆的面色慢慢漲紅,雙手逐漸捏緊,青筋暴起,看著似乎很痛苦的樣子。
喬佳月有些緊張,卻不敢出聲打擾,她站起來,有些緊張地轉到蘭婆婆邊上。
遠處幾個孩子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好奇地看了幾眼,到底沒有過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喬佳月忍不住想要叫人的時候,蘭婆婆眼一睜,拿出一張帕子,捂住嘴,吐了好幾口黑血在里頭。
喬佳月連忙倒了一碗水給老人家,“婆婆,怎么樣?沒事吧?”
蘭婆婆漱了口,朝喬佳月擺擺手,“還不錯,感覺輕松多了。”
“佳月,你坐,告訴我你是怎么想到要配這張藥方的?你背的有不少吧。”
喬佳月沒想到蘭婆婆會問這個,“我也不曉得,反正就是覺得您需要這個方子。”
蘭婆婆有些意外,直覺啊,可惜這個直覺怎么就不是在其他天賦上呢?
“你的直覺是對的,我確實是需要這個方子,起碼能多活幾年。”
“婆婆,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喬佳月連忙說,雖說不知道蘭婆婆的具體年紀,但是楊樹都當奶奶了,她這太奶奶怎么也得有七八十歲吧。
蘭婆婆笑了下,“借你吉言了。”
“蘭婆婆,我接下去還會配置強身健體的藥,若是您有想要的,只管說,我努力給您配來。”
蘭婆婆神色微動,她看著喬佳月沒開口。
藥方是她交給喬佳月的,如何不知道需要什么原材料,可是那些原材料,有的她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你那不麻煩嗎?”蘭婆婆問,有奇遇是上天的厚愛,也不能為所欲為,事事順心吧。
喬佳月搖搖頭,“我能解決。”
“那我希望你幫我配這個方子。”蘭婆婆低聲吐出幾個字。
喬佳月點點頭,暗暗記了下來,臨走前,順便幫著蘭婆婆把那條沾了血跡的帕子拿走毀尸滅跡了。
蘭婆婆看著喬佳月離開的背影,突然笑了下,有喬佳月這個變故,整個高山大隊完全走向另一個條路了啊!
她收回視線,落到自己的左側,輕輕地叫了個名字,“言晨。”
喬佳月回去的路上,心情很好,忍不住哼起不成調的小曲。
家里沒人在,喬宏遠最近都待李答那邊,因為那些儀器很重要,那邊又要專門蓋一間屋子來當實驗室。
喬佳月想了想,決定過去看看,才到門口呢,就看到白若笙蓬頭垢面,拿著幾個陶盆,忙著裝地上幾堆顏色不同的土。
“……”她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之前都沒發覺白若笙對土壤那么熱愛。
“二哥,二哥,你在不?”喬佳月大聲朝屋里喊道。
喬宏遠從屋里出來,手里還拿著幾根地瓜藤。
喬佳月好奇地問:“二哥,你這是做什么?”
“胡老在做試驗,我幫忙打下手,月兒有事嗎?”
“嫁接嗎?”喬佳月好奇地問。
喬宏遠點頭,“對的。”
“好吧,你們忙,我先回家了,今晚你想吃什么?”
“都行。”喬宏遠說著,又急匆匆地走入屋后。
屋后面開墾出的一小片菜地,李答和胡越良正在折騰里頭的速生野菜。
喬宏遠上前圍觀,他能做的事并不多,兩位老人說的術語他都不懂。
他擅長的東西暫時沒有發揮的余地,也暫時沒想好要做什么,就這樣先打發下時間吧。
十月初,陳東方和喬宜兵從公社回來,帶來了不少的消息。
首先就是有關于海外關系的,其次是關于黑五類思想教育,最后才是關于大隊生產的事。
大隊要如實把海外關系給報上去,若是隱瞞不報,一旦被查出來,等待的可不是批評那么簡單了。
關鍵是公社說了,哪家有海外關系,不是自己說了算,左鄰右舍、親戚都必須談話。
對于高山大隊這樣的宗族型大隊,哪家的關系誰不清楚?
喬父都不用開口,喬宜兵、喬宜生等幾個老人,直接就能寫下名字來。
陳東方很是好奇,他開會的時候,都還以為這個工作量很大,要一家一戶地去問,必要時還要威逼利誘。
結果回來一看,結果就這么簡單?
高山大隊特地選在了十月五號天晚上開大會,會上說了公社的指示。
十月六號是中秋節,如果拖到中秋后,他們大隊干部就有失職的嫌疑了。
雖說他們也很不想在中秋前公布這一事實,影響社員們過節的心情。
與此同時,有海外關系的人家的名字逐個念出,被點到名的那些人家臉色都不好看。
而喬向白一家占了地主和海外關系兩條,更是縮在角落里不敢說話。
喬向白聽到還要去公社受思想教育,接受人民的批評和監督,想想臉色都白了。
“此外,關于干旱一事,公社也沒辦法,我們大隊只能自立更生,為了口糧,辛苦大家多多挑水了。”
大會解散后之前被點到名的人,紛紛擠到大隊部,詢問海外關系這事的影響。
“有海外關系的社員要加強監督,嚴禁私自外出,書信往來大隊必須過目,以防有出現走資特務。”
喬宜兵一一給這些人解釋,“你們別想大隊部幫忙隱瞞,公社可是會派人來調查的,難道你們想害了全大隊的人嗎?”
“為什么沒有喬向光的名字?”有人不甘心地喊道。
“喬正一被定為失蹤,他未曾與家里人聯系過,喬向光家沒有海外關系。”
喬正一是在解放前失蹤的,才十來歲的孩子,在兵荒馬亂下活下來的可能性能有多大?
質問的人有些不甘心,卻無話可說,人家確實沒有問題。
喬向白等在角落,等人少了才去問陳東方,“公社那邊我什么時候得去?”
“每月的十五日,像你們這樣的人都得去公社,如果實在病得下不了床,就讓家里人代替。”
陳東方說著,話音一轉,“不過你不用太擔心,公社那邊在問看水的事,你能戴罪立功,就沒人敢為難你。”
“公社需要我,我一定會努力完成任務的。”喬向白心里一熱。
他真的很感激喬父,在黑暗中給了他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