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威打小就挺有自己的主意,輕易不會被他人說動。機甲人是由鐵打造,那硬邦邦的多威風?可是木頭人切,那算什么東西?就算擺得出手只怕也會惹人笑柄,說他金勝堂看上去挺有氣勢,其實是徒有其表,到處搭著花架子,連個機甲人都請不到!
洪威腦補那些看著金勝堂眼紅的競爭對手的嘲弄聲音,火氣不僅一點兒沒下去,還又竄高了不少。
舵主一張臉死人似的僵著,暫無緩和的跡象,猛哥不知該怎么辦,心想這下可好,馬屁拍在馬蹄子上,估計今晚得倒霉!
三個人里,向來毛魚兒最古靈精怪,腦子愚笨,成天卻盡想著邀功爭寵的猛哥唯有求助于他,暗地里戳了戳他的胳膊。
毛魚兒一旁看著可幸災樂禍了,心想你不是還打算獨自攬功,意圖獨吞舵主的賞賜嗎?當初怎么就沒預想,舵主會不喜歡咱們扛回來的這東西呢?現在才記起來求我,如果把我趕回房了,咱現在隔著兩道院子,看你能求誰!
猛哥悄沒聲戳徒弟,卻半天沒反應。動作再大就得給發現了,洪威疑心重,到時只怕更得懷疑他這一天下來干過的事,那時事兒可就鬧大了!
再說魯班七號。
他何止不是靠扯著幾根線才能活動的傀儡,還比天上飛的精靈更靈動。自打弄清來搶奪他的地頭蛇是金勝堂的人就開始裝死,那裝得叫一個象,哪怕衙門里專門探案的官人來了也察覺不出其中異狀。
猛哥三人從朱雀大街東頭回到升平坊,又走進總舵大門,路上花的時間不短,反正不用閉眼,魯班七號就一路細細觀察,要弄明白金勝堂的勢力在長安城究竟扎了多深的根。
幾十年前,洪尚武莫名其妙叫人在春韻樓地洞里大卸八塊,據說那還是個背上背黑鍋的機甲怪人。長安是天子腳下,若非不得已,官府早就把這家伙拿辦了。
洪尚武死意味洪家大旗倒,這時候不趁機剿除了這惡勢力又待何時?
金鑾殿上的帝君一道旨意下達,官員們哪敢違抗?上下齊動手就抄沒了魂都會所有的財產,據說那時往國庫運送的金銀珠寶,足足裝了幾十車。當然此幫派的沒落確也為商業流通帶來一定影響,這影響持續了足足有三四個年頭,待長安城新的本地商會成立,才算重歸于風平浪靜。
從陰司出發前,鐘馗已向魯班七號完整講述了金勝堂的背景,以及當初洪威的老子洪尚武,是如何叱詫風云,成為一代梟雄的。洪威與洪尚武相比,除去身上功夫不行,狠辣勁頭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魂都會雖然早就沒了,影響力卻如幽靈般環繞長安城,時至今日也難以完全散盡。阿寶一介書生,只顧在官場上廝混,錢財雖沒少賺,要他接洪尚武衣缽建什么武館商會,他可沒那個本事。并且若與魂都會以前的舊部聯絡,讓那些人察覺洪尚武被分尸其實與他有關,他不落得個滿門被滅的下場才怪呢。魂都會里大把亡命之徒,就算是儈子手把刀架他們脖子上了,腦袋掉下來時嘴也還是咧著笑的。
洪威長到十幾歲后有心要重振家業,卻是獨木難支。每當提及要建幫會,養父阿寶就一句話甩回來:“現在咱家這飯碗太小,裝的米填不飽你的肚皮呀?”
然而洪威卻很清楚,魂都會創建時所有的資料及印章,全給阿寶揣在手里。想當年官兵闖入洪府抓人之前,小紅就已偷偷將那些東西拿到手,并和阿寶私藏在了長安城外的老樹下。
等風頭過去,兩人才重新將寶藏挖出來,否則阿寶一個八品官員,上朝都沒他的地兒站,再貪污受賄又怎貪得來深宅大院,還有成群的奴仆?
洪威知道,魂都會一直都在,只是給養父阿寶壓制著,只要養父點頭,幫會就能再度崛起,真要做的事,就只是往大宅門頭掛一塊牌匾,替換掉簡單的“洪府”二字。
洪威大本事沒有,投機鉆營可精得很,這點深得洪尚武遺傳,那位要能知道,得在墳墓里笑出來。等十八歲的生辰剛過,洪威也不知用了啥法子,竟硬是叫阿寶點了頭,將和小紅藏的魂都會的所有帳冊印章之類全拿出來給了他。
有了魂都會舊部名冊,還有象征權威的大紅章子,洪威還可能孤軍奮戰嗎?厚厚一疊書信發出去后,沒幾日洪府里就擠滿了前來投靠的門客。這些人說是來拜訪才高八斗的阿寶,實際目的就是為了幫會的再建。
多年過去,老國君已經薨斃,新國君登基,還有幾人記得魂都會的事?將幫會改名叫金勝堂,再打通以往的經營渠道,安息了十幾年的惡霸勢力,就這樣死灰復燃了。
魯班七號大眼睛睜著,哪怕天快黑了,不少店鋪都打了烊,還是能不時見到金勝堂的人在各地進進出出。尋常百姓見他們的眼神是又怕又敬,但等那些人走后所流露的厭惡,就足以說明這些家伙有多兇惡,民眾對他們又有多厭棄。
魯班七號裝死挺像,腦子里卻一刻也沒安寧過。他不停思索等進了金勝堂總舵,該如何展開調查,查出他們確實受神秘力量控制,是在那不知何方神圣的指揮下行動,才能有本事將產業擴展得比魂都會那時還要興盛。
猛哥師徒幾人見過木偶人動彈,后來不知怎的就倒地不語了。在街上場面太混亂,又急于趕緊將木偶人搶到手,猛哥忘了問那個長得黑乎乎的矮胖子,怎樣才能讓這人偶再活動。并且說實話猛哥也不敢,他生怕人偶不僅動腦袋動胳膊,還會動腿,兩腿一撐地就跑了,他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事魯班七號也有點怨黑母顧慮不周全,隨便想個亂七八糟的口訣教給猛哥,他不就有機會名正言順地復活嗎?現在這不尷不尬地躺青磚地板上,又算哪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