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娘子一口氣沒提上來,氣得胸疼。她修煉得是采陽補陰之法,自然是要睡男人,但在這種大庭廣眾之下,她……她還沒練到如此放蕩的修為。
孟水藍瞪著唐佳人,咬牙切齒地暗道:“睡睡睡?!待某出手,第一個就睡了你!”
花娘子被懟,回擊能力明顯不如唐佳人。氣氛有些尷尬了。
看客們不知深淺,跟著起哄道:“睡吧!睡吧!睡一個看看!”
一聲聲的“睡吧”,恨得人險些抓狂。
花娘子一甩手,甩起捆綁著孟水藍和椅子的紅繩,讓那椅子的前腿搭在船邊,側立著。孟天藍整個人被吊在半空中,腳下是蕩漾的河水,胸腔里是激蕩不平的心。
若花娘子放手,孟水藍一準兒要掉到河里去。孟水藍不會水,額頭上的冷汗慢慢匯聚在一起,順著鼻尖滑落進河水中。
椅子吱嘎作響,似乎隨時有斷裂的嫌疑。
孟水藍緊張得身體僵直,卻仍舊保持著夾東西入口的姿勢,不曾變。變得是,他口中含著的那塊豆腐也掉進了河水中,被魚兒爭相吞食了。
花娘子怪笑道:“嘎嘎……嘎嘎嘎……怎么樣?人家讓河中大魚好好兒睡睡他。”
唐佳人攥起拳頭,用力握了握,喊道:“干得好!就這么做吧!”
孟水藍想哭了。他倒底是怎么得罪那個果樹開花了?!難道,他就不是美男子嗎?難道,她就忍心讓他喂魚嗎?天理何在?!
花娘子的胸口起起伏伏,終是咬牙切齒道:“好!如你所愿!”言罷,就要松手。
孟水藍的眸子顫了一下,嘴唇微動,看樣子是要說話。
唐佳人先他一步,抬手道:“且慢。”
這兩個字聽在孟水藍耳朵里,猶如天籟。雖然,唐佳人說得不緊不慢,但那好歹是“且慢”兩個字啊。孟水藍又想哭了。
唐佳人又開始往船上跳,那速度就跟鬧著玩似的。由此可見,她是多么不想救孟水藍。看那步伐,就差邁一步退三步了。真是……恨得人牙癢癢。孟水藍想咬人了。
當唐佳人終于站在甲板上時,花娘子都忍不住暴躁地道:“你為何不干脆吃過晚飯再來?!”
唐佳人裝傻,問:“可以嗎?要是可以,我先回去吃過晚飯再來。你要是覺得我得打扮不夠莊重,我也可以重新買身衣服再來見你。不過,銀子得你出,我沒銀子了。”
看客們哄堂大笑。
唐佳人那乖乖的樣子,壞壞的眼神,真是令花娘子恨不得一把掐死她!
花娘子瘋了般吼道:“受死吧!”五指成抓,抓向唐佳人的胸口。至于孟水藍,已是翻轉著掉向河里。
唐佳人直接撇出一物,襲向花娘子。同時,一轉身,單手扯住了紅繩,將其纏在了腰間,旋轉著靠近船邊,一腳蹬在船沿上,一把把將孟水藍從水面扯回到船邊上,而后沖著孟水藍伸出了手。
孟水藍轉動眼球,看向唐佳人。視線從她的臉上滑到她手上。那只手,被細紅繩勒出了道道紅痕,看起來觸目驚心。
孟水藍的心中劃過異樣的感覺。他微微皺眉,沖著唐佳人伸出手,攥住那只火熱的小手。
唐佳人咬牙,拼盡全力,一把將孟水藍拉了上來。椅子落地,放出咣當一聲響。
船上,花娘子捧著西洋鏡,看著自己的臉。她目露不敢置信之色,一邊撫摸著自己的臉,一邊喃喃道:“銅鏡……不不不,這是照妖鏡……這這……這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吼到激動處,竟一頭扎進了河里。
唐佳人立刻撲到船邊,喊道:“大娘,你這是自殺還是洗澡啊?要是自殺,先把那鏡子還我!”
唐佳人特別寶貝那鏡子,哪能讓其石沉大海呢?只可惜,她也不會水。正因為她不會水,所以才會來救孟水藍。因為,她能想象得到,一個人沉入水中的驚恐和無望。她在看見孟水藍的汗水時,就篤定他也不會水。事實驗證,聰明如她。
唐佳人跺了跺腳,心不甘情不愿地抓起孟水藍,將他也送到碼頭上。
船艙一側,悄然無聲地出現一名穿著藏藍色短打的男子。那人其貌不揚,就算站在人群中也不容易被人發現。
男子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直接倒掉杯中水。
男子一頭扎進水中,未曾驚起任何人的注意。
花娘子正拼命游著,卻突然覺得腳踝一處緊,整個人尚未反應過來,便被人扯進了水中。
此人,便是雅間中的第四人,秋月白的影子,名曰潛影。四碗魚翅,便有他一份,卻進了唐佳人的肚。
碼頭上,唐佳人站在秋月白三人中間,指著孟天青道:“你剛上岸時,胳膊抖了,別以為奴沒看見。”
孟天青的胳膊開始顫抖,然后慢慢收回,揉捏著。
唐佳人的手指一劃,指向孟水藍:“你握奴的手了,你也輸。”
孟水藍的袖口滑出一只小巧的匕首,割開了繩子。
唐佳人的手指再次一滑,滑向秋月白,咧嘴一笑,道:“你贏了!”那樣子,竟好像她自己贏了一樣歡喜。
言罷,唐佳人蹦出了三人圍成的圈子,十分利索地趴在地上,學狗汪汪了兩聲,然后站起身,用那雙明亮的大眼睛盯著孟家兄弟看。
孟家兄弟傻眼了。
唐佳人學狗學得太快,旁人還沒反應過味兒是怎么回事,她已經站起身了。若孟家兄弟再趴到地上去學狗叫,不但會引人注目,且會成為全武林的笑柄!
要不要這樣玩啊?
孟天青和孟水藍想要搖頭,但在唐佳人的注視下竟扭不動這顆腦袋。唐佳人的眼神要不要這么明亮啊?!仿佛兄弟二人若不按照約定,就是罪無可恕的大惡人。
孟家兄弟一同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飲了口杯中水,連一個字都欠奉,更別說表情了。
兄弟倆對視一眼,再次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問:“不會學狗叫嗎?要不,你們先汪汪幾聲,練習練習?”
孟水藍和孟天青想哭了。
孟水藍輕咳一聲,似乎想要說話。
唐佳人立刻道:“你就算說出花,也不是奴要的結果。你也可以耍賴不認,下次奴就不陪你玩了。”
孟水藍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既然玩,贏得開心,也定輸得起。”話鋒一轉,靠近唐佳人,小聲道,“我們中毒了。中了花娘子的銀漢和什么羞羞草。”
唐佳人詢問道:“怎么解?”
孟水藍略顯猶豫地道:“需要姑娘。”
唐佳人拍著胸口道:“奴就是姑娘!你好好兒看著奴,然后學狗趴吧。奴還有事兒,不能陪你們一直玩。”
孟水藍吞咽了一口口水,轉開了頭。
孟天青使勁兒揉搓了一下緋紅的雙頰,挽起袖子,道:“我學!”說著,竟直接趴在了地上,汪汪了兩聲,然后站起身,縱身一躍,跳進了河水里。
唐佳人看向孟水藍。
孟水藍硬著頭皮趴在地上,學著狗叫:“汪汪……”
這時,二十余名白衣人從遠處策馬而來。
碼頭上的人見此,無一不避讓。
唐佳人一見這陣仗,一個高蹦起,喊道:“打狗隊來了!快跑!”言罷,竟是撒腿就跑。
孟水藍從地上爬起來,看向唐佳人的背影,磨了磨牙,暗道:果樹開花,我們一定會再見的。
白衣人馬在即將靠近秋月白時,直接從馬背上躍下,單膝跪地,抱拳道:“主子。”
孟水藍看向秋月白,“秋城主是否應該給個交給?”
秋月白站起身,將手中水杯拋給了隨從望東,冷聲道:“詳查。”
望東接住水杯,應道:“諾。”
孟天青從河里浮出水面,探頭問:“果樹開花呢?”
孟水藍回道:“開花去了。”
孟天青爬上碼頭,擰了把身上的水,道:“哥,你應該下水里泡泡,感覺好多了。那花娘子的銀漢、羞羞草的,不過如此。”
孟水藍用扇子一拍手掌心,道:“糟了!”
孟天青擰袖口的水,問:“怎么糟了?”
孟水藍看向已經騎到馬背上的秋月白,道:“某猜,那些毒應該是下在了魚翅里。”
秋月白一甩手,扔出一張銀票。
孟水藍一甩手,扔出一張小巧的烽火鳥。
秋月白調轉馬頭,大喝一聲駕,向前奔去。
二十余人,分成兩隊。其中一隊,尾隨在了秋月白的身后,另一隊則是返回到大船上,開始調查花娘子下毒子事。
孟天青望著秋月白的背影,撇嘴道:“真是狠心!”
孟水藍諷刺道:“秋城主心在江湖,哪會為一名女子牽腸掛肚?”
孟天青問:“哥,你說那果樹開花是煙花女子嗎?”
孟水藍指著自己的頭說:“她若是煙花女子,某這腦袋給她當凳子坐!”
遠處,秋月白對尾隨著自己的望東道:“找到果樹開花。”
望東微愣,問:“主子要找什么品種的果樹?是桃樹還是蘋果樹?屬下立刻去辦。”
秋月白冷冷地瞥了望東一眼,道:“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