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場女子們的尖叫聲此起彼伏,仿佛能刺破人的耳膜。中間還夾雜著人們的笑聲,盡量隱忍。
唐佳人察覺到異樣,轉頭去看。
唐不休十分從容地一伸手,將唐佳人攬入懷中,同時捂住她的眼睛,低聲道:“聞一聞,空中漂浮著什么味兒?”
唐佳人嗅了嗅鼻子,道:“陰謀味兒。”
唐不休笑了。
王震回過神,捂著某物落荒而逃。
秋月白看向唐不休,用眼神表達道:化物入塵埃,好功力!
唐不休眼神在秋月白身上一飄而過,也不搭理他。
孟水藍看向一直忙乎著的孟天青,問:“畫得如何?”
孟天青舉起本子給孟水藍看:“畫得十分傳神。”
孟水藍探頭一看,但見孟天青筆下的二王爺,簡直就是一頭憤怒的狗。不但呲牙咧嘴,還目目眥欲裂。不得不說,那聲袍子穿得倒是不錯,堪稱人模狗樣。而王震光屁股的模樣,也叫人印象深刻,難以忘記。
孟水藍忍著笑,訓斥道:“孟家祖訓,筆下之一草一木,皆要如實。”
孟天青不悅道:“這是我自創的畫風,你不懂欣賞!”
唐佳人從唐不休的懷中掙脫而出,跳腳去看王震,卻那里還能尋到他的影子。唐佳人腳尖一轉,瞬間出現在孟天青的身邊,探頭看著他的畫作,點評道:“我看畫得挺好。”
孟天青瞬間感動了。他一邊幫王震畫上大內褲,一邊望向唐佳人,激動道:“還是你懂我!”
唐佳人卻道:“但是,我覺得你不應該侮辱狗。”
孟天青愣了愣,問:“為何我覺得你所言十分有道理呢?”
唐佳人問:“認真的?”
孟天青立刻挺胸抬頭瞪大眼睛回道:“極是認真!”
唐佳人負手而立,橫了孟天青一眼,一扭頭,走向了老鴇白曉冉。
孟天青懵了,轉頭看向孟水藍,問:“她……這是怎么了?為何瞪我?難道是答案不對?”
孟水藍也疑惑著呢。他們兄弟雖然和唐佳人有過過節,但最近一段時間相處得甚是愉快。咳……算是愉悅吧?唐佳人都將他的私房燒了,就算二人之間有再大的仇,也應該煙消云散了。可今天,唐佳人卻像吃了炮竹,逮誰懟誰。多說多錯,還是謹言慎行吧。
唐佳人攥著老鴇的手,道:“娘,我要走了。”
老鴇依依不舍地拉著唐佳人的手,心中卻是氣惱的,口中還呵斥道:“你說你,何必招惹二王爺?那是怎樣的人物?你……“想到六王爺還在船上,有些話不好說明,當即改口道,“你啊你,怎就不省心?!”
唐佳人笑嘻嘻地道:“我已經很乖了。”看向唐不休,“休休,對不對?”
唐不休點了點頭,道:“蘑菇已經很乖,媽媽無需擔心。”
唐佳人眉眼彎彎,美滋滋地道:“休休說不用擔心,娘就不用擔心。”
老鴇啞然。她能不擔心嗎?得罪了二王爺,她這一船的人,怕是都沒有好果子吃了。縱使她心中氣惱,卻并沒有將這些和唐佳人說,只是道:“走吧。此地……此地不宜久留。”唐佳人如此收拾那二王爺,想必……往后的日子不會消停。也許,沒有往后了。能走一個算一個吧。
唐佳人瞇眼一笑,道:“不用擔心。天大地大,想尋一個人,沒那么容易。到是娘,你今晚便離開吧。”
聞聽此言,便知唐佳人明白其中的利害關系。
白曉冉剛壓下去的火爆脾氣被點燃,氣惱地道:“你!你明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還非要如此行事?!你真是……真是不懂事!”
唐佳人推了推白曉冉,哄道:“娘,不生氣嘛。一生氣就出皺紋,可顯老了。”
白曉冉頭疼,卻還是被唐佳人揉搓笑了。她輕嘆一聲,道:“罷了,已經如此,多說無益。只是……想要離開,怕是……不易。”說著話,視線一轉,看向秋月白。她們能不能安全離開,還要看秋城主肯不肯幫忙。二王爺即便手眼通天,但卻是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再者,秋月白不是蛇,而是這秋城的白龍!是正道武林的領軍人物!誰敢小覷?!
若秋月白肯護著她們,她們這一船人,畢然無恙。
唐佳人知白曉冉的意思,于是也扭頭看向秋月白。雖沒說什么,其意卻再明顯不過。其實,她敢訛二王爺的銀子,一是因為有唐不休撐腰,二是因為這是秋城月的秋城。秋月白雖不像唐不休那樣,明晃晃地護著她,但……她就是知道,秋月白也會護著她。
秋月白卻沒有說話,只是抱著那棵光禿禿的果樹,表情冷得不見一絲溫暖。這樣的男人,心思好似大海,旁人無法窺探其中醞釀著情緒。
唐佳人撅了撅嘴,收回目光,拍了拍白曉冉的手,道:“一切交給我。你只管準備離開便是。”言罷,她用眼尾橫了秋月白一眼,看那樣子,似乎是有足夠的把握,逼秋月白答應。
秋月白心中是既好氣又好笑,面上卻不露分毫,只等著唐佳人來求他。
自從唐不休出現,唐佳人的眼中便再無其他人的立足之地。此時,她想起他的重要,卻也要拿出誠意才好。
秋月白不像唐不休,但凡唐佳人說什么,都會點頭應好。他的付出,必要回報,沒有人可以在撩撥他之后,輕易離開。
白曉冉憂心忡忡,卻也不愿為難唐佳人,只是對她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相信她所言。
唐佳人一把抱住白曉冉,耳語道:“娘,有山名群山,其山依山傍水,可以一游。”唐門在那里,二長老也在那里。
白曉冉抱緊唐佳人,眼眶濕潤了,卻是一狠心,將人推開,道:“走吧!”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一扭身,走向唐不休。
孟水藍嘩啦一聲打開紙扇,一邊搖著一邊喊道:“喂,把銀票還給某啊!”
唐佳人全當聽不見。
孟天青眼巴巴地望著唐佳人,道:“哥,你去準備聘禮,幫我求娶。”
孟水藍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嗽得上氣不接下氣。
孟天青不再指望孟水藍,而是牟足勇氣,漲紅著臉,沖著唐佳人喊道:“佳人,我求娶,你嫁不嫁?”
唐佳人停下腳步,看向孟天青,搖了搖頭。
孟天青一顆少男心,瞬間碎裂成渣。他轉開頭,望向沉沉河水,不讓唐佳人看見他發紅的眼眶和心中的認真。
孟水藍掃了孟天青一眼,在心里輕嘆一聲,暗道:明知不可能還問,這傻貨就是自己弟弟。
六王爺端木焱直接吼道:“不是說要和老子喝酒嗎?怎就跑了?老子會發飆的!別以為只有二王爺那個笑面虎不好惹,本王發飆,那也是……”
唐不休一伸手攔住唐佳人的腰肢,直接飛身躍起,奔岸上而去。
肖勁靠近六王爺,小聲提醒道:“王爺,人已經離船了。”
端木焱皺眉,怒道:“下船!”
肖勁攙扶著端木焱,一步步走下船。
秋月白獨自一個人站在船頭,望著沉沉夜色,扔下手中抱著的花盆,飛身躍起,如同白鶴般掠過水面,去往岸上。
花盆落地,四分五裂。
白曉冉蹲下,伸手卻拎那只光禿禿的樹干,卻被冰了一下,發出一聲低呼。
原來,那根樹干上竟然凍結了一層冰。
白曉冉站起身,深深感覺到了何謂命懸一線。只因,秋城主心中藏著憤怒。
花船上,驚恐的情緒,瞬間爆發了出來。
有些女子竟是沖回房間,收拾了細軟便跑,也顧不上賣身契還在白曉冉的手里,自己跑出去成為了逃奴,可以任人作踐、捕殺。
白曉冉站在船板上,看著她們跑,竟是攔都不攔。
蘭花怯生生地來到白曉冉身邊,哆嗦著道:“媽媽……媽媽,我們也收拾東西,跑吧。”
嬌梅揉著兩條酸麻的腿,罵道:“媽媽你撿了個禍害!瞧瞧把我們這兒禍害的。她得了銀子,勾搭個男人就跑了,卻害得我們吃苦!我呸!”
杜鵑拉了拉嬌梅道:“快跑吧!再不跑,二王爺派兵過來,我們都得死!”
杜鵑扯了白曉冉一把,道:“走啦!你傻站這里也沒用。咱們還是快想個辦法,逃出這里才好。那個秋城主,平時看著是個好的,想不到,一看那死丫頭和人跑了,也不管我們死活。他要是高抬貴手放咱們一把……哎呀,不說了,快收拾東西。”松開白曉冉,撒腿奔向自己的的房間去收拾細軟。
船板上亂成一團,卻也沒幾個人真往外跑。畢竟,這個時候跑,也是死路一條。
白曉冉冷著臉,對眾人道:“都給老娘定定心!三個時辰!若三個時辰內沒消息……”微頓,雙手藏在衣袖下,相互用力攪著,咬牙道,“給你們賣身契,放你們離開!”
吵吵嚷嚷的花船,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白曉冉轉身,回到自己屋里,收拾細軟時,卻發現自己的袖口里多出了一包東西。
她將那包東西掏出,打開,露出一疊銀票和一枚小章、一塊玉佩和一枚扳指。除了秋月白的印,其他人的銀兩都在這里了。
白曉冉愣了愣,眼眶瞬間紅了。丫頭說,她會賺錢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