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白兒背著秋月白,并沒有走多遠,而是來到一處背風處,便將秋月白放下,扶起,讓他倚靠在樹干上,然后掏出掛在腰側的水葫蘆,擰開塞子,將水喂進秋月白的口中。
秋月白尚未清醒,卻已經憑借本能在飲用清水。
幾口水下肚后,他慢慢睜開眼睛,抱過水葫蘆開始大口吞咽。
水被喝光后,他才緩緩松了一口氣,看向扮成唐佳人模樣的魅白兒。
此時月掛樹梢,世間萬物都以朦朧的樣子出現在彼此眼中。魅白兒的易容之術十分厲害,與公羊刁刁的手藝不相上下。更遑論,此時在朦朧月光下,哪怕只有九分相似,也會變成十二分。
假貨許是得了戰蒼穹的描述,對唐佳人的神態、舉動、聲音都效仿得惟妙惟肖。她冷冷地瞪著秋月白,一甩手,就要走。
秋月白立刻伸出手,想要扯住她的手,卻只能無力地僵在半空中,道:“別走”
假貨回頭瞪秋月白,問:“還要如何我救了你,你卻要恩將仇報不成”
秋月白慢慢垂下無力的手,眸光沉沉地望著假貨,嗓音沙啞地道:“你答應過,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假貨憤憤然地道:“還想解釋什么又有何可以解釋你接近我,就是為了摩蓮圣果”
秋月白立刻急切地道:“不,不完全如此”他的身子前傾,想要去抓假貨,卻因不吃力,整個人栽倒在地上,顯得十分狼狽。
假貨盯著秋月白看了半晌,勾了勾唇角,道:“來,你爬過來求我,我便讓你開口解釋。”
秋月白趴伏在地上,慢慢抬起頭看向假貨。
假貨怒聲道:“你害死刁刁,難道還不認錯你若執意不肯,從今后,你我便是生死仇敵”
一直默默偷窺著二人對話的唐佳人再次蒙圈了。這魅白兒唱的是哪出啊先費勁救出秋月白,再侮辱他這是有病吧還是說,她與秋月白有仇若真如此,她應該還有后招。
秋月白微微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假貨等了半晌,不見秋月白動作,便軟了三分語氣,道:“看來,你并非真心對我。你的濃情蜜語,都是假的。我大難不死,雖招了戰蒼穹的道兒,這心里卻還是有你的。你你怎么忍心如此待我”
唐佳人暗道:我呸我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你把這些有的沒的都拿出來說,就是要惡心人嗎得,這仇結大了。
秋月白伸手抓住剛長出的嫩草,似乎在隱忍著什么。他掙扎著爬起身,重新倚靠在樹干上,閉上眼,痛苦地低語道:“別這樣”
假貨見秋月白如此,一顆心都開了花。她靠近秋月白,道:“看你如此,我也于心不忍。你且說說,你到底都隱瞞了我什么姑且看我能不能原諒你。”
秋月白的睫毛顫了顫,睜開眼睛,望向假貨。他的眸光中似乎有絲脆弱。那絕對罕有的目光,就像一根動人的弦被輕輕撥弄,發出直抵人心的聲音。不尖銳、不沉悶、不厚重,卻觸發了心事,令人鼻子發酸,想要落淚。
對望中,秋月白道:“如今我已然成為階下囚,再多真相,也挽回不了對你的傷害,卻要連累你為救我而落入危險境地。如此,不說也罷。你走吧,不要管我。”
假貨執著道:“以我之能,帶你離開不成問題。你不想說,怕是不知用什么話來騙我才是”
聽了假貨這話,唐佳人又覺得,這人可能還是戰蒼穹的人。她來此的目的,就是為了套出秋月白的秘密。至于殺的那四個人,對于戰魔宮而言,簡直是小菜一碟。在這里,每天都會死上幾個人。至于理由,很少有人去問。
秋月白卻是垂眸不語。
假貨的心思動了動,干脆蹲在秋月白面前,問道:“今日見你,似乎雙腿可以行走。若我幫你除掉腰間那根毒針,你自己可否殺出戰魔宮”
秋月白搖了搖頭,回道:“這兩條腿,終日鍛煉,才在雙拐的輔助下得以行走。只是,那行走如同初學走路的娃娃,依仗的是雙拐之力。你還是自行離去,不要為我陷入危險境地。”
假貨眼中升騰起怒火,一把扯住秋月白的衣領。
秋月白望進假貨的眼中,淡淡一笑,并不掙扎,只是伸手撫上假貨的小手。
假貨攥著秋月白衣領的手慢慢松開,做出訣別的樣子,留下復雜的眸光,站起身,竟是怒而離去。
黑漆漆的樹下,只剩下白衣勝雪的秋月白。
他一只手撫著腰肢,緩緩閉上眼,看樣子似乎十分疲憊,想要入睡。
唐佳人震驚,這一刻,她確實看得有些迷糊。
按理說,假貨不會就此善罷甘休,而秋月白也不應該在這里睡覺。太多的不對勁兒,卻好似一場智力游戲,讓人樂此不疲地猜下去。
唐佳人等了一會兒,但見假貨果真去而復返。她看起來有些狼狽,不但發絲凌亂,且領口的扣子被扯壞,露出了奶白細膩的肌膚,以及一條若隱若現的深勾。她氣喘吁吁地跑到秋月白的身邊,撲到他身上,道:“我被戰蒼穹下藥了。每晚子夜都需要男子。他他逼迫我去求他,可我不想。你你幫幫我”
假貨的表演這般急切,那般真實,若非唐佳人將戲從頭看到尾,怕是也要信了她的鬼話。
假貨的呼吸是那么灼熱,落在秋月白的肌膚上形成了燙人的溫度;假貨扯開自己衣衫的動作是那么急切,落在唐佳人眼中只剩下晃動的一團白肉;假貨去抓小秋的手是那么純熟,落在夜色中便是羞人的剪影。
匕首從唐佳人的手中滑落,目標就是那只即將抓到小秋的手
秋月白是誰
她管他以前是誰,現在是誰的誰,未來即將成為誰與誰的誰,這個男人她曾抱過,在她沒親手解決掉彼此的恩怨前,誰都不能碰他
戰蒼穹有個名字叫戰必勝。她也可以有個藝名碰必死
手中的匕首即將飛出,卻見秋月白突然出手,一把捏住了假貨的手腕,不讓她觸碰自家兄弟。
假貨微愣,滿是情欲味道地問:“你不幫我你嫌我臟”
心愛的女子做著如此誘人的樣子,說著如此卑微的話,若是男人聽了,定會不顧一切地撲上去,將這個忙幫得十分徹底。
可惜,秋月白沒有。
非但沒有,他還說了一句:“對,嫌你臟。”
假貨的心一沉,暗道不好,剛要后退,卻是已經來不及了。
秋月白出手極快,直接點了假貨幾大要穴,而后隨手一推,讓其躺在地上,衣衫大開的當死狗。
假貨轉動眼睛,看向秋月白,問:“你你為何如此待我”
秋月白不搭理假貨,繼續閉目養神,直到將內力運轉一周后,這才睜開眼睛,看向假貨,道:“還要演下去”
假貨這才最終確認,自己被識破了。
唐佳人的唇角勾了勾,揚起一個愉悅的弧度。當她意識到自己的好心情時,立刻將唇角抻平,并努力使其看來有幾分厭惡的樣子。
實則,唐佳人心里明白,這世間真的有種人,讓人恨不起來,卻不得不恨沒有例如,這人就是秋月白。
假貨問:“你如何發現我是假的”
秋月白淡淡地道:“為何要告訴你讓你知道哪里不足,重新改過,再來騙我”
假貨啞然。
秋月白伸出手,揉捏起自己的雙腿。
假貨不死心,繼續問道:“我只問你,你是一開始就發現我是假的,還是從我進入血巖牢后,才發現我是假的”
秋月白看向假貨,道:“并非一出現便看得明白,卻是在你與人互摑巴掌時窺得一二。”
假貨頗為得意地道:“只窺得一二”
秋月白道:“真假區別,如同箭羽,失之毫厘謬以千里。真,永遠是真。假,永遠真不了。”
假貨氣得肝疼,出口諷刺道:“知道是假,你還來秋月白,你腦袋有病吧”眼睛一轉,嘿嘿一笑,“想不到啊,為了逃出血巖牢,如蓮花般高潔的秋城主,竟也對人家使上了美男計。看著你裝死,人家這小心肝跳得呦,那叫一個”
秋月白不待假貨說完,一伸手,用內力切下一片小草,抓入手中,向假貨的臉上飛射而去。
但見,那張原本好似唐佳人的臉上入密密麻麻的綠草,看起來就像一只綠毛怪。假貨張嘴慘叫,卻沒發出聲音。
秋月白道:“不想死,就不要尖叫。”一伸手,隔空點開假貨喉嚨上的穴道。
假貨咳嗽了兩聲,這才如同瘋了般咬牙道:“秋月白,你就是瘋子你為何不看看我的臉,我比唐佳人那賤貨貌美多了你你竟敢毀我的臉你你”
秋月白毫無感情地道:“這世間,唯有一個唐佳人。你假扮她,便是在侮辱她。我豈能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