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佳人想要從公羊刁刁的身上收回目光,卻覺得萬分困難。
也許,人性注定是貪婪的。就算有些感情明明沒有厚重到同生同死,卻依舊執著著不肯放手。
秋月白悄然握住唐佳人的手,冰涼的手指令唐佳人打了個激靈,瞬間收回了癡纏的目光。
公羊刁刁的目光看似從來不曾落在唐佳人的身上,可當她收回目光時,他的眉頭卻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皇上道:“你的故事,朕聽明白了。”看向丞相,“你且說說,你的故事吧。”
丞相明白圣意,當即道:“臣有隱疾,求醫良久,卻一直不見奇效。臣得知岐黃館的公子公羊刁刁是位神醫,便求上門去。三次登門拜訪,終得見神醫。臣一見神醫,就覺得他看起來有幾分眼熟,尤其是,那顆紅色淚痣,讓臣想起了漣妃娘娘。且,臣發現,神醫隨手畫的圖騰,竟與傳國玉璽十分相似。臣留了心,與神醫攀談得知了他的生日時辰后,重新調查起往事。從一位照顧漣妃娘娘的宮女口中得知,漣妃娘娘在生下六王爺的半年之后,確實許久不曾來癸水,還會避開眾人偷偷吃些酸梅子。有太醫來請脈,就讓她躲在床上,替其探出手。
臣經過一番調查,尋了三名當事人,又對照神醫的生辰八字,斷定此人必是皇上的親骨肉無疑!”從袖口抽出一只寫好的秘折,遞出。
主事太監下了階梯,取來秘折,送給了皇上。
皇上看后,一雙眼睛變得灼灼明亮,再次望向公羊刁刁時,儼然變得激動起來。
丞相繼續道:“這里面的人證和物證,都候在了宮外,皇上隨時可以詢問一二。”
眼下這種情況,皇上哪里還有那個心思仔細詢問。
當即對公羊刁刁道:“上前來,讓朕看看。”
公羊刁刁應了一聲,卻并沒有立刻動,而是微微側頭,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低垂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并沒有看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眸光一挑,掃了眼秋月白與唐佳人緊緊攥著的手,臉色就是一沉,而后轉身,捧著精雕細琢的盒子,走向皇位……
哦,不是,是走向皇上。
公羊刁刁在皇上的腳邊跪下,雙手奉上精美的盒子,道:“母妃讓孩兒將此物還給父皇,并讓孩兒轉告父皇,她從不后悔與父皇相守多年,若有來生,還望父皇遵守承諾,兩個人,放馬南山中。”
皇上接過盒子,打開,看見了久違的傳國玉璽,心里僅有的一點兒懷疑,也消失不見了。如此重要的寶貝,以及公羊刁刁眼角的那顆淚痣,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撫摸著傳國玉璽,眼眶漸漸濕潤了。多少年了,他不見朵兒,也不見傳國玉璽。天知道,午夜夢醒時,他都難免自責,生怕死后無顏去見列祖列宗。
他也曾恨過朵兒,恨她死前沒有交代清楚,到底將傳國玉璽放在何處,恨她讓自己這一國之君落得那般尷尬的境地,每天都要瞞著眾大臣的眼睛,生怕被人發現其中端倪。而今,傳國玉璽終于回到他的身邊,他就算死,也能安心了。
皇上收起傳國玉璽,緊緊抱在懷里,用另一只手撫上公羊刁刁的手臂,拍了拍,長嘆一聲,道:“是朕沒有保護好她。”問道,“她是何事離世的?”
公羊刁刁回道:“母妃逃出宮去,卻日夜思念父皇,以至于神色恍惚,略顯……瘋癲。在孩兒五歲時,母妃失足跌了一跤,便沒能再醒來。戰魔宮中有一水晶冰棺,戰遠景便帶走了母妃的尸身,藏于水晶冰棺中。他責怪養父公羊近喜沒有照顧好母妃,從不允許我們去看母妃。”說著話,眼睛竟泛起薄霧,令人分外憐惜。
皇上掉下眼淚,點了點頭,沒再說其它。
戰蒼穹陷入到自己的記憶中,感覺觸碰到的任何畫面都十分易碎,竟不知道是自己想象而出還是真實的存在。
就如同公羊刁刁所言,他對兒時的記憶時分模糊。唯一能記得的,就是去偷看公羊刁刁,誤以為他是自己將來要娶的娘子。然后……然后被三千那光頭虐打。從此后,他發奮圖強,開始勤練武功。至此后,記憶都變得鮮活起來。
最可怕的是,他對母妃的記憶,只停留在那冰晶棺材的前面。
此時此刻,他的腦子里一團亂麻,偶爾還能蹦跶出母妃和自己說話時的模樣,卻又經不住推敲。
一殿安靜,落針有聲。
每個人都在揣測,接下來,皇上到底要如何安排這不停往外蹦噠的龍子們呢?皇上的身體眼瞧著就不行了,冊立太子是必然之舉。
眼瞧著皇上有冊立戰蒼穹為太子的意思,可……這么一眨眼的功夫,又覺得不是那么回事兒了。
端木焱一直覺得,天地間只剩自己一個人,既無辜無助,又彷徨無依。而今,突然跳出一個戰蒼穹,成為自己同母異父的兄弟。緊接著,又蹦出來一個公羊刁刁,成為他同母同父的親兄弟。可是,他竟毫無歡喜的感覺,一顆心變得更加空蕩蕩的,甚至好比冬日破舊茅草屋,四處透風涼。
尤其是,一想到公羊刁刁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卻隱瞞得天衣無縫,就令他倍覺心寒。他自詡聰明,可在戰蒼穹和公羊刁刁面前,竟顯得那么幼稚可笑。尤其是,他以王爺的身份在二人面前,總有些優越感。可笑的是,二人的真實身份,竟是他的兄弟。呵……
萬眾矚目中,皇上將目光落在了唐佳人的身上。
唐佳人知道,他要她的血,所以顧及她的想法和決定。
這個時候,她已經沒有想法了。
她覺得特別累。那些她自以為看透的東西,竟都變得模糊起來。
她不怪公羊刁刁故意隱瞞,可是他卻明晃晃地欺騙了她。他曾給她講述他和戰蒼穹之間的關系,是那么的咬牙切齒、那么的形象生動,可轉瞬間,一切都變了。
唐佳人不喜歡皇家的一草一木,她覺得這里壓抑得她透不過氣來。
她要離開,必須馬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