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阿果的不諳世事,端木宇淵心中升騰起一股無力自保也無法保護阿果的怒火,或許還有一種皇家丑事被自己親手揭開的懊惱。他皺眉低吼道:“你這個……”后面的話,自動消音了,只因秋樺然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將他那無處發泄的怒火扼住。
端木宇淵深吸兩口氣,強壓下怒火,一甩手,扭身坐到椅子上,結果一抬頭看見了立在桌子兩旁的銅鑄仕女,頓覺惡心,氣惱地站起身,竟向一旁溜達去。
阿果公主問秋樺然:“哥哥生氣了?生阿果氣了?”
秋樺然下意識的想說沒有。因為,阿果太天真無邪了。他不希望她被端木宇淵的情緒感染,有一絲一毫的不開心。然,他想起皇上的所作所為,深覺謊話對于阿果而言,已經不再是蜜糖包裹下的毒藥,而是無止盡的。于是,他點了點頭,道:“是的,他生氣了。不但生你的氣,也生他自己的氣。”更生皇上的氣。只是這話,卻不能說。
阿果公主的眸子顫了顫,盯著秋樺然的眼睛道:“父皇說,阿果是完美的,沒有人舍得生阿果的氣。”
秋樺然恨不得立刻告訴阿果,你的父皇就是一個混蛋!一個徹頭徹尾用謊話堆積黃金屋的混蛋!因端木宇淵在,他不能說。盡管端木宇淵和他一個想法,也不能說。
秋樺然笑而不語。
阿果公主垂眸,用漂亮的手指擺弄了一會兒飄帶,然后抬頭看向秋樺然,璀璨一笑,道:“哥哥真好。”
秋樺然的心猛地顫了一下!然后劇烈跳動起來。一下下,亂了節奏,卻要沖出喉嚨。那種感覺,竟像懷揣著一百多只傻兔子,在四下跑動,撞擊他的胸膛。
半晌,他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問:“為何……為何說我好?”
阿果公主道:“阿荷說過,人無完人,我最是喜歡這句話呢。”
秋樺然問:“阿荷?”
阿果公主抬手指向站在桌前伺候的銅鑄侍女,道:“那就是阿荷。”
秋樺然突然十分心疼阿果那只白嫩的小手。
阿果公主收回手,狡黠地一笑,小聲道:“哥哥和阿果說實話,阿果喜歡哥哥。”
秋樺然又不能呼吸了。不過,這樣的阿果,著實令人欣喜。
她是不諳世事,她是純潔無暇,她是聽皇上的話,然,她卻有自己的想法。她不是一件被精雕細琢而成的木偶,而是一個真正有靈魂的仙女。她并沒有完全按照皇上的想法去生長,而是偷偷沐浴著陽光。就像一朵絕美的花兒,在偷偷抻懶腰,偶爾做鬼臉,這樣的花兒才夠鮮活,而不是只活在畫卷上的美麗模樣。
秋樺然為阿果的狡黠而開心激動。他瞥了眼偷聽的端木宇淵,對阿果道:“有些實話,不一定非要說出口,你說是不是,阿果?”
阿果公主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其實,阿果不應該想太多的。”眼神向外一掃,就像貓兒對小魚干,滿滿的渴望。
秋樺然心疼得無以復加!這樣的阿果公主,他多想帶她出去走走,或者……直接離開,再也不回來!他的眸子沉了沉,伸出手,道:“我帶你出去。”
這是一種沖動,不計后果的沖動。
他沒有想過,若此事被皇上知道,會不會滅他秋家滿門?更沒有想過,他帶走阿果后,要做什么?是流浪天涯,陪她長大?還是東躲西藏,無處安家?年少輕狂,總是風一般的存在。看不見方向,卻非要任意張狂。
幸而,端木宇淵還算理智。他拍了秋樺然的肩膀一下,道:“喂!你要帶她去哪兒?能去哪兒?”
秋樺然回過神,知道自己魯莽了,于是改口道:“總要讓她從這間側殿走出去,看看外面是個什么樣子。最起碼,要讓她知道,天的顏色,地是何物。”
端木宇淵問:“然后呢?”
秋樺然啞然。
端木宇淵道:“然后,她還是要回到這里。那時候,你讓她如何面對這些銅人,如何忍受孤獨,如何不想著出去?再者,此事若被父皇知曉,別說你了,就連我也……哎……你沒生在帝王家,你不懂,父皇可不只我這么一個兒子。”
秋樺然道:“我知你說得在理,卻也不能因為害怕一些事情,不去做對的事。”
端木宇淵道:“什么是對?什么是錯?帝王之口,沒有錯……”
阿果將目光從門縫里收回,看向二人,道:“阿果不想出去的。你們……別吵。”
那份乖巧和小心翼翼,瞬間令兩人閉嘴。
秋樺然哄道:“阿果別怕,我們不是吵架,而是就事論事。”
端木宇淵道:“對,隨便說說罷了。”
阿果一臉艷羨地道:“能這么隨便說說,真好。”
端木宇淵道:“你若喜歡,我們……”
秋樺然不等他說完,接話道:“我們今晚就多說說話。”
阿果點頭,一臉的興奮之色。
端木宇淵知道,自己差點兒給出不切實際的承諾,幸好秋樺然還算冷靜。否則,一想到阿果每天都踮著小腳尖盼著他們來的樣子,就覺得心酸吶。
他這個妹妹,真是令人心疼到了骨頭里。哎……
今晚,他們就不應該來!這來了,也就有了牽掛。
端木宇淵他看向秋樺然,玩笑道,“我怎么覺得,咱倆做了一件特別愚蠢的事兒?此事若是被父皇知曉,我這屁股估計得開花。”
秋樺然望向阿果,笑道:“打成四瓣也值得!”
阿果笑得花枝亂顫,那叫一個好看。
三個人湊到一起,東扯扯、西聊聊,好不快活。時間飛快流逝,三個人渾然不覺,卻急壞了端木奉俊。他謊稱自己尋不到端木宇淵著急,心口不太舒服,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啊。為了不讓護衛長派人叫來太醫,也不想把事情鬧大,他唯有聲稱自己已經好了。護衛長要派人幫他去尋端木宇淵,他自然不肯,只能皺巴著臉先離開,然后又繞回來,急得抓耳撓腮。
至于護衛長,則是派人守在此處,親自向皇上稟明情況。畢竟,事關皇子,他不能馬虎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