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府的丫鬟們實在沒法接受眼前這一幕,眼睛都揉腫了,看到的還是她們風姿卓然的大少爺抱著女土匪穩步往棲鶴堂走。
兩人有說有笑,新婚燕爾,如膠似漆。
她們腦海中牛高馬大五大三粗,女土匪出身的大少奶奶此刻正小鳥依人的伏在大少爺懷中,含羞帶臊,人比花嬌。
她們的大少爺看大少奶奶的眼神溫柔的都能掐出水花來。
這對她們來說,無疑是當頭棒喝,晴天霹靂。
真的!
女土匪抱著他們大少爺走,都沒有大少爺抱著女土匪走更叫她們吃驚、痛心。
她們大少爺就好這一口,她們是咸吃蘿卜淡操心。
以后再也不要同情大少爺了!
丫鬟們憤然轉身。
看著四下的丫鬟散開,那些縈繞周身的指責和厭惡消散,蘇錦拍拍謝景宸的肩膀,溫柔道,“放我下來吧,相公累著了,我心疼。”
真能裝。
謝景宸笑著配合道,“娘子腿酸,為夫抱著便是,為夫體弱,但這點力氣還是有的。”
一旁,兩丫鬟路過。
等丫鬟走遠,蘇錦朝謝景宸投去一記贊賞的眼神,“你這演技,我給你打一百零一分,不怕你驕傲。”
“娘子也不遑多讓。”
還挺謙虛,蘇錦粲然一笑,“咱們這也算是結成同盟,一致對外了吧?”
謝景宸低頭,就看到懷中的人兒朝他笑,澄澈明凈的眸子仿若流星劃過夜空,燦燦生輝。
他沒說話,蘇錦就當他默認了。
就這樣,謝景宸一路抱著她,到棲鶴堂才將她放下,然后牽著她的手跨進院子。
蘇錦掙扎了下,沒能掙脫。
這回,她是真臉紅了,這廝給自己加戲的本事太強,她不喜那些指責,但沒完沒了的撒狗糧也招人厭啊。
“凡事要適可而止,”她低語。
“做戲要做足,”他笑答。
蘇錦沉默了。
她怎么有一種上了賊船的不祥之感?
她是不是找錯盟友了?
深呼吸,蘇錦硬著頭皮,面帶微笑的被謝景宸牽著走上臺階。
雖然出嫁的倉促,但東鄉侯和唐氏還是盡量的打聽鎮國公府的消息告訴蘇錦,用東鄉侯的話來說,就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是以,蘇錦對鎮國公府也有幾分粗淺的了解。
棲鶴堂,是鎮國公老夫人的住處。
她是老國公的原配嫡妻,和老國公共過患難,甚至為了救老國公差點沒命,攜手才走到今天,并給老國公生了兩子兩女,兩個兒子分別是大老爺和三老爺,兩個女兒嫁的都好,長女現如今是刑部尚書夫人,次女是南寧侯夫人。
唯有二老爺一個庶子,其生母尚在人世,足見老夫人的容人之量。
在鎮國公府,老夫人地位超然,東鄉侯和唐氏一再叮囑蘇錦,惹誰都不要惹老夫人。
蘇錦銘記于心。
現下鎮國公和大老爺都不在京都,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見到,如今的鎮國公府當家做主的是長房大夫人南漳郡主。
進宮求皇上賜婚讓蘇錦給謝景宸沖喜的正是她。
南漳郡主乃是當今太后胞妹所出,因得太后寵溺,賜封郡主。
謝景宸是鎮國公府嫡長孫,卻不是南漳郡主所出,他的生母另有她人,但這個人是誰,誰也不知道,更沒人見過。
據說,當年先皇給謝大老爺和南漳郡主賜婚,謝大老爺并不在京都,是老夫人接的旨。
太后高高興興的準備南漳郡主出嫁事宜,謝大老爺回京,卻是帶著圣旨進宮向皇上請罪,稟明自己和一女子互許終身,承諾八抬大轎娶她為妻,做人不能食言而肥,他給不了南漳郡主正妻之位,請皇上收回賜婚圣旨。
當時,這件事引起軒然大波,猜測紛紜,想知道是哪家姑娘把鎮國公世子的魂給勾走了。
先皇贊賞他,決定收回賜婚圣旨,但是太后不同意,并且雷霆震怒。
自古親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容他私定終身,而且太后懷疑大老爺根本就沒有什么心上人,更沒有什么互許終身,不過是為了讓先皇收回圣旨的搪塞之詞而已。
既然互許了終身,那就迎娶那姑娘過門吧,如果迎娶不了,那就是欺君之罪。
謝大老爺離京了一段時間,最后沒有帶回什么姑娘,倒是抱回來一孩子。
那孩子就是謝景宸。
據說謝景宸的生母身懷六甲,失足落水,拼著最后一口氣把孩子生下,就撒手人寰了。
太后質疑謝景宸的身份,逼大老爺和謝景宸當眾滴血認親,鎮國公也承認謝景宸是鎮國公府嫡長孫。
認了嫡長孫,那他的生母自然而然就是嫡妻了。
本來大家都覺得這樁親事該告吹了,堂堂郡主給人做填房,也太委屈了些,尤其大老爺有嫡長子,總不能做一輩子填房最后連個爵位都撈不著吧。
出人意料的是,南漳郡主還是嫁了,嫁給大老爺做了繼室,并且生了一雙兒女。
謝景宸有這么復雜的身世,還有那么一身的毒,還能活下來,蘇錦都不得不感嘆一聲真是不容易啊。
越靠近正堂,蘇錦一顆心就跳的越厲害,惶惶不安。
可真進了屋,蘇錦懵了。
空蕩蕩的正堂,除了兩丫鬟在擦桌子擺盆栽之外,沒有一人。
說好的敬茶的時候,會有一屋子的長輩,讓她別貪睡,讓長輩久等,到時候落人口舌,并一再叮囑她要守規矩懂禮儀,雖然她是土匪,但要拿出大家閨秀的氣派來,絕不能讓人小瞧了。
長輩呢?
一屋子的長輩呢?
可別告訴她,鎮國公府的長輩有躲貓貓的癖好。
看來鎮國公府壓根就沒覺得謝景宸還能活著,所以沒有準備他們敬茶,所以南漳郡主才派人傳話讓他們半個時辰后再來。
可憐她怕長輩等,到時候發難,都沒吃飽,就屁顛屁顛的跑來敬茶,狠狠的打臉啊。
上趕著不是買賣,一點都不錯。
杏兒站在一旁,腮幫子氣鼓鼓的,昨天拿大公雞羞辱她家姑娘,今天又這么漫不經心,也太羞辱人了些!
夫人說過,如果長輩不喝姑娘敬的茶,就是不認姑娘是鎮國公府大少奶奶!
蘇錦用眼角余光掃了謝景宸一眼,見他臉色冰冷,嘴角掛著一抹譏諷,她揶揄道,“你是不是帶錯路了?不至于提前一刻鐘,一個長輩也見不著吧?”
就算謝景宸這會兒還昏睡不醒,她也要敬茶的。
謝景宸沉默了一瞬,道,“真帶錯路了,多謝娘子提醒。”
蘇錦,“……。”
大哥,你能不能靠譜一點兒?
我這個初來嫁到的走錯就算了,你一個土生土長的說帶錯路,你不慚愧嗎?
蘇錦翻了一記白眼,不知道這廝為什么這么說,就被謝景宸牽著手,帶出了正堂,徑直往前。
遠走越遠,蘇錦忍不住問道,“你要帶我去哪兒?”
“你又累了?”謝景宸道。
啥?
蘇錦還沒反應過來,就再一次被謝景宸抱了起來。
姥姥的!
他還抱上癮了!
要不是給他把過脈,就憑他行走如風,還氣息平穩,她真的要懷疑他吐血暈倒是不是裝出來的。
行吧,你愛抱就抱吧,不用自己走路的感覺也挺好的,蘇錦暗搓搓給謝景宸取了個外號:謝抱抱。
但是被謝景宸一路抱到鎮國公府的祠堂,看著那一堆擺放齊整的牌位,還有謝景宸遞過來的茶盞,蘇錦整個人都不好了。
“看來我這回是真的上了賊船了,”蘇錦抽搐著嘴角道。
“你是土匪,還怕賊船?”他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