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九陵長公主跪下行禮,皇上就將她扶了起來。
自打九陵長公主和親南梁敬王后,至今十五年,也不過回來兩回。
這是第三次。
十五年啊。
一母同胞的兄妹就見過三回。
一個被束縛在南梁回不來。
一個被困在龍椅上,連出宮都難出。
今兒心頭氣悶之時,能見到皇妹,出乎意料,突如其來的驚喜,皇上龍心大悅。
看著九陵長公主,皇上眸光濕潤,久久不能言語。
百官們是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實在是被這件事震的不輕。
南梁大軍兵臨城下,逼著大齊查出北漠郕王被害真相,好逼北漠付錢付糧。
從南梁借兵給北漠就知道南梁居心叵測了。
在這時候,和親南梁的九陵長公主居然回來了?
這太匪夷所思了。
她是怎么回來的?
如果是正大光明的回來,該是朝廷派人去南梁,接她回京。
小住一段時間后,再把她送回南梁。
之前兩次都是這么操作的。
而且還是皇上幾次差遣使臣去南梁訴說思妹之情,南梁皇帝才恩準九陵長公主回大齊探親啊。
從皇上想見妹妹,到真見著人,至少是一年。
太后坐在鳳椅上,之前有多高興,這會兒臉色就有多難看了。
九陵長公主擦掉眼淚。
這大殿和她未出閨閣時一樣,沒有什么變化。
淚水模糊了雙眼,她有些看不清。
等擦掉眼淚,才發現大部分人她并不認得。
她看向身側站著的姑娘,道,“福清,快給你舅舅請安。”
福清。
正是九陵長公主抱養的女兒。
南梁敬王對這個女兒是疼愛的不得了。
雖然是庶出,但因為記名在九陵長公主膝下,有了嫡出的身份,故而冊封為郡主。
她甜甜一笑,福身給皇上請安,“福清給皇舅舅請安。”
之前九陵長公主兩次回京,都沒有帶福清郡主來。
這是頭一次。
雖然不是九陵長公主親生的,但既然叫皇上一聲舅舅。
皇上這個做舅舅的就少不了要賞賜。
皇上賞賜福清郡主一只血玉鐲。
承嫻郡主、宜安縣主瞧了有些羨慕妒忌恨。
福公公趕緊差人抬張桌子來,就擺在端慧長公主的對面,距離皇上最近。
皇上坐回龍椅上。
九陵長公主攜女兒福清郡主給太后請安。
太后雖然心中不快,但依舊笑容滿面,道,“九陵雖然遠嫁南梁,但瞧著氣色比端慧還要好。”
這話就眼瞎了。
明顯端慧長公主的氣色更好啊。
只是九陵長公主也不差就是了。
九陵長公主沒說話,太后話鋒一轉道,“你回京探親,這么大的事,哀家怎么事先一點都不知道?”
“想給皇兄和太后一個驚喜,便沒有差人提前通知,是九陵失禮了,”九陵長公主溫和道。
太后正要說話,皇上就道,“皇妹這驚喜著實不小,從南梁回來一路舟車勞頓,先坐吧。”
九陵長公主福了福身,就和女兒福清郡主坐下了。
那些掃興的話,太后沒機會問。
不過很快,太后就氣的心肝脾肺腎都在疼了。
這場宴會,是她為了慶祝女兒回京準備的,本來是昨兒辦宴會,奈何皇上棋高一招,只得作罷。
太后想著既然昨天沒能辦成宴會,不如干脆過幾日,沒想到皇上吩咐要給長公主接風洗塵。
現在看來這長公主值得不是她女兒端慧長公主,而是九陵長公主!
她辛苦讓人籌備宴會,竟是為了他人做嫁衣裳!
這菜是九陵長公主喜歡的。
歌舞也是九陵長公主喜歡的。
不是那種似是而非的喜歡,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九陵長公主的喜好。
王爺建議皇上今兒給端慧長公主接風洗塵,福公公下去吩咐的時候,王爺吩咐他道,“讓人把端慧長公主的喜好換成九陵長公主的喜好。”
當時,福公公也沒多想。
只覺得王爺這一招夠狠,一點都不比東鄉侯的主意差。
太后給女兒接風洗塵,卻不是依照她的喜好辦的,而是九陵長公主。
絕對能把太后活活氣吐血。
皇上的郁悶心情也能舒緩。
然后——
福公公就照辦了。
以前福公公還在太后和東鄉侯之間搖擺,盡量兩邊都不得罪。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他已經堅定不移的站在東鄉侯這邊了。
去御膳房吩咐的時候,把管事的叫到一旁,是連敲帶打。
福公公能得皇上信任這么多年,足見有多八面玲瓏。
他一個公公,犯不著為了討好皇上就做得罪太后的事,畢竟太后想要弄死一個公公也不是太難。
要想活的久,對皇上忠心耿耿固然重要,少管閑事更重要。
御膳房管事的自動自覺的就把福公公的一再叮囑當成是皇上的密旨……
近來,御膳房管事的和福公公走的近,儼然已經一只腳從太后的船上踩到了福公公船上了。
叮囑完御膳房管事的,然后就去找負責歌舞的。
福公公知道九陵長公主的喜好,其他人不知道。
十五年,宮里的宮女太監都差不多換了七七八八了。
再加上今兒才吩咐的,太后沉浸在女兒回京的喜悅中,再加上這事是交給心腹嬪妃辦的,太后放心。
這一放心,狠狠的給了自己兩巴掌。
心底嘔氣,還得強忍著笑臉,女兒回京,她這個太后身子骨也沒有多少起色,還有留下的必要嗎?
這場宴會辦的甚和皇上的心意。
端慧長公主的臉隱隱泛綠光。
她風風光光的回京,卻淪為了九陵長公主的墊腳石。
有人生氣,自然就有人感動了。
九陵長公主眸光閃爍,感動的一塌糊涂。
蘇錦坐在那里,安靜的看熱鬧。
這時候,一道公鴨嗓音傳來,“鎮北王世子到!”
蘇錦,“……。”
來了就來了。
要不要這么招搖?
她要不要出去迎接下?
只見大殿門口,謝景宸邁步走進來。
陽光打在他身上,漾開一層淡淡的光暈。
即便看慣了他那張人神共憤的臉,蘇錦還是覺得自己的心肝兒被擊了下。
連蘇錦都如此,何況是其他人了?
不少人眸光都圍著謝景宸打轉,有羨慕的,有嫉妒的,有愛慕的……
不過一想到謝景宸是誰的人,一個個就把不該有的心思都壓下來了。
覬覦鎮北王世子妃的人,這不是活膩了嗎?
謝景宸走上前給皇上請安。
皇上知道謝景宸離京許久。
其實他心底還有點埋怨王爺,讓他女兒獨守空房。
這又不是打仗,一點小事,大可以交給別人去辦。
但經過宴會的事,皇上大概猜到王爺讓謝景宸離京是去辦什么事了。
尤其福清郡主還喚了一聲,“宸哥哥。”
蘇錦,“……。”
她是眼見著福清郡主的眸光隨著謝景宸打轉。
直到謝景宸坐到她身邊,那眼神瞬間黯淡了下去。
等謝景宸請安完坐下,蘇錦歪著頭看著他道,“相公,你的福清妹妹喊你呢,你都不吱一聲。”
“吱。”
左下側,南安郡王噴茶了。
噴了自家父王一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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