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師兄的車子上,蘇杏正在接受人民代表的初步審訊:“你老老實實交待,那兩件玩意到底從哪兒弄來的?我去的時候怎么沒拿出來讓我先一飽眼福?”
倒給姓佟的占了先機,沒良心的小丫頭,就這么信不過他?
“你去的時候我還沒找到呢。都是我搬到你家,然后到處逛找房子的時候無意中撿的漏,不信你問佟師兄,那壇子的酒我搬回云嶺村才開封的,他應該查得出來。”
查是查出來了,氣難平啊!居然被那個家伙搶了先。雖然考古方面自己是半桶水,但先睹為快的優越感足以讓人驕傲一陣子,可惜肥水流了別人田,沒希望了。
“下次再有這種好事記得你師兄我,我才是你師兄!”小丫頭,林師兄瞥她一眼,見她精心打扮過,心中了然,“你男朋友呢?沒來?”女為悅己者容,小丫頭終于成熟了。
“他有事來不了。”說起這個人,蘇杏略頓,“師兄,你見過他的,你覺得他這人怎樣?”
林師兄輕笑,目視前方注意路況,“別人什么感覺無所謂,關鍵是他對你怎么樣,感情的事就像你腳底的鞋子,合不合腳只有你知道。”
“可是當局者迷,”蘇杏抿一下嘴,瞅他一眼,意味深長道,“人家佟師兄的未婚妻說他靠不住……”瞧這親師兄當的,一見面就顧著問她要古董,心寒啊!
關鍵時刻好歹給點意見嘛,兩人又不是沒見過面。
林師兄被她氣笑了,“行,等我停好車給你參謀參謀。”死丫頭確實成長了,比以前多了些世故和人情味,真是半喜半傷感。
這歲月果然是把殺豬刀,誰都逃不掉。
不過也是,那小子對人皮笑肉不笑的,如果情商堪憂尚可救,若是抱著玩玩的心態……哼,別以為身后有人罩了不起,看他師兄妹怎么聯手neng死丫的。
林師兄在一間酒樓前暫停,讓蘇杏先上去。
五點多就吃飯,在謝妙妙那兒只吃了一些點心,確實有點餓了。這酒樓有靠窗的包間,適合兩人邊吃邊聊天。
一樓大堂很嘈雜,跟著服務員上了二樓就安靜多了,隔音效果不錯。
但有些客人不習慣,門口大敞開著。
蘇杏從其中一間房門口路過,忽然眼角余光掠過一道異常熟悉的側臉輪廓,不禁停了停。
“……嗤,那小子恨不得把自己身上那層皮給扒了換成白的,還跟我說什么文人風骨。你們是沒看見,老子當時一腳,”我咤地一聲怪叫,“把他旁邊的桌子踹散架,那膿包立馬慫了……”
房里爆發一陣哄笑聲。
“唉,世代人人都說秦始皇暴政,其實有一點他做得不錯。焚書坑儒,把那些攀附國家還要阻礙國家發展的寄生蟲們一一除掉才迎來大統一。可惜他死得早啊!現在漢奸一堆堆數也數不清……”
蘇杏站在門邊,身軀微微顫抖,氣的。
她不是氣那些人的大言不慚,也不是氣他們對歷史人物的肆意評判。她不再是動輒慷慨激昂的熱血青年,歷史就是歷史,無論對錯,人家依舊是出色的千古一帝,憾動不了。
“小姐……”
服務員見她不動,正想提醒她,被蘇杏抬手截住話頭。
而里邊的高談闊論仍在繼續。
“其實沒什么,百無一用是書生,我國亂,世界必亂,到時候人人自危定必有一場清洗。”背向門口的男人笑笑說,語氣露出一絲輕狂與傲慢,“那時候,首先淘汰的就是那批老儒酸。”
“肯定啦!要救也是救科研專家,最好讓文人死光光,換另一批從小教起……”說得正興奮卻戛然而止,“呃,姑娘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在座各位漢子唰聲望出門口,嚯,一位穿著銀金色中短裙,外披一件同色調小外套的精致美人優雅走了進來。
“啊,啊啊,姑娘你找誰呀?”
剛才的侃侃而談不見了,一個個站起來,瞪著她說話結巴。
“膚淺,”美人沒回應他們的話,神色冷淡,“如果文人死光了,你們就是一群睜眼瞎子,還談什么焚書坑儒?”
呃……
眾人瞪著她不說話,像鋸了嘴的葫蘆。
蘇杏不動聲色地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孔,是他,果然是他,未來的伍中將!未來的她被當地部門安排跟隨部隊撤離,途中遇到這位似乎年過三十多歲的伍中將帶領的精英小分隊。
她當時還蠻驚訝,覺得這位中將好年輕,原來他也是異能者。如今的他,額頭、眼角和嘴角邊連一條細紋都沒有,真是年輕啊!
蘇杏沖著這位年輕的中將大人扯扯嘴角,露出一絲假笑,“沒想到,原來你年輕的時候就開始鄙視文人了。百無一用是書生?淘汰老酸儒?”呵呵。
伍中將一愣,隨即想到什么,笑得有些玩味,“你是……”
“我是誰不重要,我來是想告訴你你是誰。”蘇杏哂然一笑。
見她盯著伍中將不放,旁邊的男人們逐漸回過味來,以為她是哪路野雞想攀龍附鳳給自己加戲,不由紛紛狎笑起哄。
“說啊,他是誰?猜中有獎~。”男人們態度轉變,言語輕浮。
蘇杏聽罷微笑向前,來到桌邊,馬上有人彈開讓座。
她當然不會坐,她進來的目的只有一個。
站在這位饒有興致的伍中將面前,她一字一句,咬字清晰:“我今天就告訴你,沒有文人,就沒有古往今來,沒有你們向往的金戈鐵馬的豪邁,更沒人知道你們將士在邊疆,在前線浴血奮戰一往無前的英勇氣概!”
伍中將微怔,糟了,這是得罪女文人了?!
他斂起輕浮之色,有些哭笑不得,“我不是那意思……”
但蘇杏頭腦發熱打斷他的話,開啟嘲諷模式,“文人沒用?如果沒有他們,試問今天有誰知道三皇五帝始,將來有誰知道夏商周,一統秦兩漢。沒有文人,哪有今天在世界上大放光華的華夏五千年!”
她雙手微微向前,語氣激憤。
眼前這張傲慢的臉,挑起藏在她腦海中曾經不在乎的細枝末節。遇到這位伍中將的分隊之后,原先那位隊長悄悄跟她說過這樣一番話:
“蘇女士,這位伍中將……不太喜歡文人,他更看重隊伍里科研家屬的安危,你這段時間最好跟在我身邊。”
“……不會吧?”她懂他的意思,只是不愿相信。
可他不便多說。
后來發生太多事,又舍不得離開家人,便忘了那番話。
沒過多久,隊伍就被沖散了……
今天偶遇,聽見他那番話才回想起來。忽然搞不清楚,那次到底是有預謀的沖散,還是真的被沖散。
她,是被所有人拋棄了吧?
“沒有文人的書寫記載,你們現在站的這個國家才建國不到70年。”嘩啦,桌面一杯茶水全潑在那未來的伍中將臉上。
他又是一愣,倒是沒發火,伸手抹了一把臉,目光牢牢鎖住她的臉。
整間包房瞬間靜默。
蘇杏手中緊緊捏著空杯子,目光凌厲,語氣尖刻,“我知道你是誰,沒有文人,你今天就叫ABC,洋人賜給你的,因為你的國家沒文化。淘汰老儒酸?請將來的你牢記今天這番話,你未來的子孫只能叫A,B……多好聽的名字。”
語畢,把杯子卟地用力放回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