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睿勾了勾唇,長身玉立地抱著雙臂看小丫頭耍寶。
薛明玉也興味盎然地笑著挪開了身子且讓林小娘子能一展身手。
就見“萬人矚目”的林小娘子纖手輕輕一抬,秀眉微挑,酒牌一揭,就將對面的廂房里頭那些個百般丑態紛紛呈呈地展現在了幾人面前。
就見隔壁廂房幾人激-戰-正酣,只余個薛寶琳倒是偃旗息鼓,冷眼旁觀,只一疊聲兒地讓人速速拿了衣裙給她換上,好早早離了這是非之地。
從來溫婉素雅的徐元貞小娘子卻沒這般好福氣,因為她此時正從一個夢魘中醒來又入了另一個夢魘。
低泣、絕望,難腹的心計難得施展……這讓徐元貞難免手足無措!
這真不是夢?是真真的!
徐元貞哆嗦著都有些糊涂起來,怎么就這么一會兒,自己清清白白的身子就叫一個無恥之徒給毀去了?
她不敢想,她不能想,若薛明睿知曉會當如何。
狂躁、不安,想毀了面前這人,無數個念頭紛涌而出,徐元貞漸漸有些冷靜了下來,摸了摸自己凌亂的鬢發。
林暖暖若有所思地看著徐元貞正拿了簪子狠命地朝馮冀才戳去,而馮冀才并不躲閃,只一把攥住了那個累絲鑲紅藍寶石的簪子扔在了地上,然后一把攥住了徐元貞的鬢發,幸好還有姜朝拽著,不過還是擋不住他一刻不停地往前竄去。
“好了,該我上場了!”
薛明睿同林暖暖點了點頭,在薛明玉的不解中,長腿闊步地往外走了去。
這是要將幾個膈應的人都一網打盡?
“暖暖,哥哥是去……”
薛明玉也不是個笨的,一下就看出了端倪。
見林暖暖點頭,她舌頭抵了抵后腮,若有所思地看著對面已然不能掌控的場面,心下有些不安起來,
“是將馮冀才同徐元貞算作一處?”
林暖暖聽出了她聲音里的迷惘之意,想了想,忙扯了她的胳膊,正色道:
“玉姐姐,徐元貞覬覦睿哥哥十一年,該不該懲罰?”
薛明玉早就勘破徐元貞的心思,只誰都沒有戳破這個窗戶紙兒,如今聽林暖暖如此說,不由氣得將牙齒咬得咯咯響,
“可不是,還不止這些呢,”
她這才想起,徐元貞這么多年來一直以林暖暖的表姐身份自居,雖未明說,只在她潛移默化的暗示下,京中人開始漸漸淡漠了多年前那個聰慧過人的林暖暖,
而單記著這個關愛表的徐元貞,繼而都以為,林暖暖所學所作與徐元貞密不可分,亦都忘了去想徐元貞這么多年雖能談曲作詩,卻與從前的那個林小縣主那有著天壤之別。
倒不是沒人看出來端倪,那些個文人舉子,雖酸卻不憨,卻又如何能同一個小娘子計短長?
故而,說徐元貞是踩著林暖暖的名頭上去的,那是一點兒也不為過。
還有十一年前,將將四歲的小暖暖就被人傳出了克父克母的名聲,那也是徐小娘子借著林國公府那個已嫁人的林雅婷之口傳出去的。
這些,薛明睿從未瞞過自家妹妹,只有些怕小丫頭聽了多想,就沒有說與她聽。
當年薛明玉聽了可是好生了一場氣,這樣的謠言出來,豈不是讓孤苦無依的小暖暖徹底陷入絕境?幸好林宇澤和李清淺雙雙歸來,這才讓謠言不攻自破。
林暖暖見薛明玉再無一絲一毫的愧色,這才放下心來。
徐元貞心思之惡毒,其實還有些是薛明玉不知的。上回進宮面見月妃,也是要多謝徐元貞不遺余力地在秦明月面前舉薦自己。
在一個頗得盛寵的卻過了花信之年的妃子面前抬舉另一個豆蔻年華的小美人將會撞出怎樣的火花?這就端看個人運道了。
林暖暖運氣不錯,遇著了秦明月。因著還是舊相識,倒成了美人惜美人。不過,若她那日運道不好,在宮中說不準就能小命不保。
她是縣主,是十一年前聲名鵲起的小小才女,可那又怎樣?在皇權面前一切不過都是虛妄。
故而,這次薛明睿對徐元貞其實是動了殺心的。
“暖暖,真是對不住!”
薛明玉緊盯著破門而入,冷冷看著幾人的薛明睿,不好意思地同林暖暖致歉。
徐元貞就是個蛇蝎心腸,可自己方才還因著她替了自己而生出了惻隱之心!
她怎么能忘了這個女人當年、如今是怎么步步緊逼地迫害林暖暖的?
自己還大言不慚地說是林暖暖的好姐妹!
好姐妹若是自己這樣,那要了如何?
“玉姐姐!”
林暖暖柔聲喚了句薛明玉,握住了她的手,這一瞬,她沒有再去看徐元貞臉上因乍然看到薛明睿時而閃現的驚悚、駭然、躲閃……還有凄楚的哭聲。
那樣的徐元貞會否讓自己暢快?
自然會!
林暖暖沒有“以德報怨”的胸襟,她只對好人好,待惡人惡。
可她卻更想安慰自己面前這個從未失卻過本心的小娘子,想告訴她;
她沒有錯,只是善良罷了。
雖然這善良有些不合時宜...
但可貴的是,薛明玉不是個固執之人,她雖善良,卻有自己的底線,也聽進去人言。
林暖暖紅唇微翹,梨渦立顯,只在心里頭喜滋滋地想:認識她,可真好!
薛明玉見林暖暖此時無話,只沖自己笑,不由羞愧地推了推她,
“暖暖,想什么呢?這么入神?”
自然是在想你好!
不過是說出來怕你驕傲!
林暖暖忍了又忍,還是將這話告訴了薛明玉。
薛郡主倒是沒笑、也沒驕傲,只拿一雙妙目盯住林暖暖不放:
“暖暖,我不會驕傲,只會一直待你好!”
林暖暖一愣,旋即莞爾,
只是...
她嘆了口氣,這話若換一人說,會否更好?
“林小暖,我都說到這般田地,你居然還敢分神!”
薛明玉見林暖暖只是笑,不由惱羞成怒地對著林暖暖的腋下呼嘯而去,只惹得小丫頭銀鈴般的笑聲在廂房內響徹回蕩。
而此時,薛世子正氣勢逼人地立在隔壁廂房,目光如刀地冰住了勉強才收拾起了心神的馮冀才,一字一句地冷然道:
“原來馮散郎果真在此,倒是擾了您同徐小娘子的興致!您這般的人才也唯有與徐小娘子般配,我妹妹可高攀不起!”
言罷,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