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林暖暖還是屈從了,
竇婆婆說不讓冒大夫看診,就不看診;竇婆婆說讓陪她,那就陪著!
只是,
心頭的惶惑不安卻猶如野草在心頭不停地瘋長。
總算是送走了難纏的四皇子,林老夫人幾人臉上俱都是難掩的疲憊。
從老林國公始,林國公府就不喜站隊,可是這一回,為了林國公府,卻只能同這個大夏人眼中最為紈绔的四皇子結盟。
無他,自王皇后、大皇子同南詔勾結算計林國公府時起,林國公府就與王皇后和大皇子勢同水火,不死不休!
可喜的是,如今他們有了王皇后和大皇子勾結南詔的鐵證,那些未及運出的阿芙蓉,那些個來往的賬本子...
林老夫人眼神復雜地盯著自己手里的這份薄卻重于千金的宣紙出神,他們已謄抄一份給了四皇子。那上頭密密麻麻寫著的一個個黨羽赫然在目,除卻早已知曉的當朝幾位,更多的卻是滲透入了勛貴府中...、
先還是挑著桃花目,可有可無的四皇子,自見了這單子,臉上就一點兒笑意也無,只跟林老夫人等人說了幾句話后,就急匆匆走了。
“娘,您方才為何不攔著四皇子點兒。”
林鵬對于將四皇子引入林國公府議事,還是很有些耿耿于懷。他雖早就應允了同四皇子站在一處,卻不想這么早就露于人前,放在明處。
聽到林鵬喊娘,林老夫人的眸子微縮了縮,渾濁的眼睛里頭隱隱有些濕潤。林鵬見林老夫人拿著帕子擦拭眼睛,不由一愣,
林老夫人忙言道:“近日火氣太盛,都有眵目糊了。”
林鵬聞聽此言,早就忘了方才的話。好久沒有聽人說眵目糊了,林鵬有些慌神,恍惚間好似見到了小時候自己火旺眼角生了眼屎,林老夫人就拿他打趣兒:“小小子,生眵目糊,可是要打上一番降降火!”
憶及從前,林鵬不由心下一暖,忙忙上前關切地詢問:“您身子如何,那竇婆婆的藥當真管用?”
林老夫人早就收起心中的酸澀,看著自己高大的身軀如今已然佝僂的兒子,又在他被燒得有些猙獰的臉上逡巡了片刻,才斂了心神,強自打趣:
“管不管用的,你還能給我看看?”
林鵬也笑:“我只會跌..”
“咳咳,”
林宇澤從旁咳嗽了一聲,惹得林鵬回頭瞪了他一眼,才幽幽又說:“我只會同點旁的,陪您說說話兒,醫術一道上,實在是個榆木疙瘩。”
林老夫人渾濁的眼睛晦澀難懂,她嘆了口氣,拍了拍林鵬攙扶她的手:“好了,去草塢看看去,小暖兒見著大竇氏,不定怎么自責呢!”
林宇澤見林老夫人換了話頭,這才“吁”地松了口氣。正想抬腳跟上,就聽林鵬冷冷地說道:“宇澤你不要跟著,且去書房將方才我們所談,擬個章程來。”
這就是妥妥的報復啊!
林宇澤悲憤欲絕地看著林鵬笑呵呵地捋須,扶著林老夫人從鑿楹納書閣隱在暗處,曲曲折折的山洞,慢慢地往后頭的游廊走去,心里不禁哀嚎,眼看著明年及笄后自家小閨女就要嫁往誠郡王府,可是偏偏自家父親將那些個瑣事都丟給了他,自己倒落得輕松,可以去見暖暖...
不過,想起林鵬這幾日才生出來的美髯,林宇澤摸了摸光潔的下頜,露出抹幸災樂禍的笑來,也不知待會兒自家暖暖見了會不會皺眉,
想起自家父親,因著林暖暖每每見他用膳,都皺眉凝神,生怕他胡子沾染了湯汁,下狠心將美髯剪了大半后心疼的模樣,林宇澤又覺得,自己手頭之事情,似乎也不那么枯燥了。
這一回,他定要撐起林國公府,給妻兒撐起一片天地,不會再似從前那般讓個小小的暖暖一人在京城之中勞苦奔波,為了自己勞心勞力!
他的閨女,合該他護著,而他也要立起來,護住暖暖。
不知不覺間,眼前這張生宣上頭密密麻麻寫滿了閨女的名諱,林宇澤索性又重拿了張紙,用他最為擅長的櫻花小楷,慢慢地寫了起來,
小廝見主子寫得忘我,忙忙關上了門守著不讓人來擾其正事兒,卻不知此時的林宇澤,或蹙眉、或冥思苦想,增來添去,寫得都是日后給他家掌珠林氏暖暖的嫁妝....
不提勤勉的林探花,單論林老夫人等人到了草塢,見著溫聲款款的林暖暖正哄著竇婆婆用著杏仁粥,都有些驚住了。
薛明珠還好,默了默后,就走至了林暖暖身側坐下,細細問了她晨起的蜜水可用了,早膳吃了什么云云。
只林老夫人卻是一言不發地盯著竇婆婆面前那碗粥,還有伸至竇婆婆面前的那個勺子....
她,目光熱切,好似恨不能以身替了竇婆婆。
林暖暖今日在竇婆婆面前,也是難得的一副好脾氣。就連竇婆婆挑著舌尖柔聲細語地說,不想吃粥里頭的杏仁,她也是眉都不皺一下,只是言笑晏晏地將里頭幾欲化了的杏仁給挑了出來!
秋葵早就給林老夫人搬了杌子,只林老夫人卻仍舊站著,冷冷看著。
秋葵無法,只好走至林暖暖身側,笑著低語道:“小姐,老夫人也來了。”
林暖暖先是一愣,復又一喜,忙回頭給林老夫人行禮,奈何手中拿著碗,也就只好意思意思地屈了屈膝,
“您先坐著,等我給竇婆婆喂了這碗杏仁粥,”
倒是一點兒都沒有看出來自家曾祖母面色難看。
“既然不吃杏仁,還喝什么杏仁粥!”
林老夫人沒好氣地說完,就又要坐于林暖暖的身邊,薛明珠無奈,只好站了起來。
“我不吃杏仁,卻喜歡粥里頭有杏仁味,行不行啊,阿暖。”
前一句說的無比倨傲,后一句卻又說婉轉帶著撒嬌意味兒,只說的林暖暖也不由側目。
林暖暖看了眼,滿臉都是自家孩子被人奪走的林老夫人,又看了眼竇婆婆身側那雙形如骷髏,瘦弱不堪的手,
..此時,鼻息間,還斷斷續續偶有腐臭的味道....
林暖暖暗自嘆了口氣,忍住了心頭的酸澀,想著還是得言聽計從地哄著竇婆婆,好讓她不設心防,說出真相來!
竇婆婆只怕不是病!
這是林暖暖一早踏進草塢就懸在心頭的疑惑和心結!
天才一秒:m.